監獄詩草

〔法國〕戴斯諾斯

我是這樣強烈地夢想著你，

我是這樣地踟躕、談論，

這樣地愛著你的影子，

此外我再沒有什么你的東西。

今后，我只是影子中的影子，

是比影子還影子的影子，

是徘徊在你那充滿陽光的

生活中的影子。

（葛雷譯，選自《世界名詩鑒賞辭典》）

【賞析】

戴斯諾斯（1900—1945）是法國超現實主義運動中的著名詩人。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后，他奮起用筆反抗法西斯侵略。

詩的前四句抒寫困厄于囹圄之中的自己對妻子的思念。監獄的鐵窗隔開了本來親密無間的夫妻，詩人只能“這樣強烈地夢想著你”，只能不斷地“踟躕”在小小囚室之中，不斷地“談論”自己的妻子。作者每時每刻想象著、描繪著、閱讀著自己妻子的“影子”，把它當成唯一的財富，唯一的希望，“此外我再沒有什么你的東西”。

然而，這還畢竟是一個將死的囚徒對一個活著的妻子的思念。“今后，我只是影子中的影子”，兩個“影子”疊用，前一個指想象中的妻子，后一個指死后妻子想象中的自己；“是比影子還影子的影子”，三個“影子”疊用，意象虛實相成，表達了特別深摯的情意，即：我死后，在你的想象中，我的“影子”是比我現在想象中的你的“影子”還虛幻的“影子”。因為，我活著，是一個生者思念另一個生者的“影子”；我死了，是一個生者想念另一個亡者的“影子”。情真意切，讀來令人潸然淚下。最后，再追加一句“是一個徘徊在你那充滿陽光的生活中的影子”，表達了詩人對妻子的祝福，對自由生活的熱愛和眷戀。七個“影子”自然而巧妙地組接在一起，初讀之，有風趣幽默之感，再讀之，便能聽見輕松后的幽咽，能看見“影子”后面的血。

（蘇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