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法國〕波德萊爾

死亡，老手船長，時候到了，拔錨！

這片土令人煩憂，死亡，起程吧！

天空、大海盡管郁黑有如濃墨；

人的心靈，你知道的，燃著暗光。

你的安神毒酒，倒給我們喝吧！

腦骨間有火不斷燃燒，我們愿

投身入深淵底：天堂？地獄？管它！

投身入“未知”啊，為了覓得新奇！

(程抱一譯，選自《法國七人詩選》）

【賞析】

這首詩是現代詩開山經典《惡之花》中《旅行》一詩的最后一節。

波德萊爾是一位極嚴肅而眼光深遠的藝術家。他看透了并極端厭惡現代社會的虛偽和丑惡。作為現代城市文明的對抗者，他拒絕將生活空虛地理想化。他決心返回到存在的本質層次，以體驗真正的命運。然而，存在的本質就是虛無，就是死亡。而死亡永遠是“未知的”，波德萊爾認為只有在這里才能“覓得新奇”，才會擺脫、拒絕揮之不去的“煩憂”與“人的心靈”陰森恐怖的“暗光”。因此，這首詩到處都是死亡進行曲的喊叫和瘋狂。

波德萊爾說過：“透過粉飾，我會掘出地獄！”“給我糞土，我變它為黃金！”這除了表達詩人對自我目光深刻穿透與藝術天才的自信外，在詩人那里，天堂與地獄實際上是一回事——天堂是地獄的粉飾，糞土似的地獄可以由黃金堆成天堂。這一來，詩人當然要不加區別、一律不認地高喊“管它”了。

這首詩節奏急促、緊張，語調尖銳、紛囂，將死亡主題在詩中凸現得青筋暴跳，充滿了痙攣和瘋狂，形成了強烈逼人的藝術效果。

（楊遠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