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貪婪的致命性

那是在不久前，我去花市閑逛，滿目花草終未把我打動，打動我的竟是觀賞魚。小小的魚缸在暖陽下排列，五顏六色的觀賞魚悠游其中，不時還冒出憐人的氣泡，比那些花草更像有真的生命。

于是，我買下了其中的四條觀賞魚，兩紅、兩黑，是最最普通的那種。賣魚者說，勤換水，喂食可不能太勤。我心想，這倒不難，即便是再懶，我也能把它們喂養成“人”。

它們尚不及拇指長短，最長的也就只有幾厘米。我抱著它們步行回家，缸里的魚兒都張望著，那個叫“黑牡丹”的最是活躍，一刻也不肯安寧。

其他的三條已歸于蟄伏，緊貼著缸，大約這樣它們才能感到安全些，像落水的人，死抱著救命的稻草，再也不肯放松。而那個“黑牡丹”顯見就是個勇者，但是，淹死于水的，大多是會水的人。

因為自視甚高，殊不知水火最是無情，一個平常的漩渦，就能把你卷得無影無蹤。到家的時候，“黑牡丹”終于也安寧了下來，大約是已經發現，它的去處，并沒有陷入危險之境。

于是，我用現買的魚蟲干喂它們，清澈的水面上浮了一層魚食。魚們還沒有完全適應新的環境，食物浮了很久，它們仍沒有絲毫的動靜。

大概有一盞茶的工夫，“黑牡丹”最先實施起行動。它先巡游于四壁，像是在觀察周遭的環境，等終于斷定確實沒有危險之后，“黑牡丹”便向食物發起了沖擊，是從水底向表層的沖擊，張開的小嘴一口一個準。

浮游的魚蟲干四散開去，但是，即便是擴大了目標，其他的三條，仍舊蟄伏于水底，沒有任何要去吃食的意思。我想，它們是沒有發現，因為倘是發現了，便是再防范，“黑牡丹”也已經替它們打了先鋒。

但奇怪的是，“黑牡丹”自顧自地吃著，就是從它們身邊掠過，也沒有把這一重大的發現告訴它們，像人一樣，魚們也有自己的語言，只不過，我們聽不懂。

“黑牡丹”幾乎飽餐了所有的魚蟲干，零星散在四壁的，最后才被其他的三條偶然碰見，但是，那已經是“黑牡丹”不愿再吃的部分了。

之后的每一次進食，幾乎都是“黑牡丹”最先浮上了水面。兩個星期之后，“黑牡丹”便明顯地長出了一兩個厘米，那兩條紅的幾乎一直就不見長。因此，魚缸里的戰爭很快就分出了高下，“黑牡丹”便赫然成了它們中間的老大。

我雖聽不懂它的發號施令，但是，它巡游的姿勢活像個將軍。然而形勢很快便急轉直下，一次換水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黑牡丹”沒有一點精神，它再沒有將軍的架勢，而是懶洋洋地伸展著身子，我撥弄了幾次，它依然沒有一絲動靜。

相反的是，其他的三條依舊活蹦亂跳的，沒有一點不舒服的神情。第二天，“黑牡丹”死了，它大睜著鼓凸的眼，仿佛對缸里的同伴充滿了留戀。我不知道“黑牡丹”因何而死，但是，看到其他活蹦亂跳的魚，我相信不是因為水，也不是因為天氣。

最后，還是那個賣魚者替我解開了謎。賣魚者說，“黑牡丹”死于吃了太多的食。它太貪婪了，以至于被太多的魚蟲干活活噎死。四條魚的戰爭讓我明白，那些看似軟弱的同類，往往正是你最為致命的勁敵。

原來，一條魚也能死于自己的貪婪，就像那些自私的人類，以為自己占盡了便宜，殊不知，自己種下的惡果正在等著他們。而那依然活蹦亂跳的魚，看似吃盡了苦頭，但是，正所謂苦盡甘來，它們終于贏得了屬于它們的最后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