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借秤稱錢

梁家村是個靠山邊的小村莊，村里也就十來戶人家，其中最為出名的要數兄弟倆大壯和二壯家。

倆兄弟從小便沒有父母，也算是托了村里老人的福。可憐他倆的給飯給衣，十幾年下來也都健健康康長大成人。

可人這么一長大，村里人都奇了怪了，明明倆人都是在一起吃喝拉撒，咋性子就差得這么大呢？

原來這兄弟二人，哥哥梁大壯不知怎么有一天突然富貴了起來，這人一富貴啊就變得厲害。同村的人他瞧不上了，連自家弟弟都好幾次被他拒之門外。沒過幾年，脾氣性子更是越發的殘忍。對從前顧著他的老人，也從偶爾的責罵到拳腳。不得已帶著滿身傷，連夜逃到二壯家。

弟弟二壯卻是個老實人，每天干完活，就跑到村上年紀大的人家幫忙。賺來的錢不多，還要勒緊自己的褲帶，周濟窮哥們。

這夜，早早睡下的二壯突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開門一看，便見自己的親叔黑著眼圈、腫著半張臉站在門外。趕緊攙著把人扶上床鋪，還沒開口問，叔就一把淚一把鼻涕把事情說了個大概。二壯氣得是滿臉通紅，原來自己兄弟倆沒少在叔家蹭吃蹭喝，沒想到等叔老了也沒兒沒女的，自家大哥竟然這么對人。這還算人嗎？連畜生都不如啊！想著就要去找梁大壯理論，卻被叔死死抱住。這大壯翻臉不認人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萬一要是把二壯也給打了可不就得不償失么。

打這以后叔就住在了二壯家，兩人誰也沒再回大壯那。如此這般，又過了兩年。

說來也算是二壯的運氣好，出門一趟遇貴人。帶著他做起生意不說，還讓他大賺了一筆。頭一回掙了這么多錢，傻乎乎地就往他大哥大壯那跑，想借個秤稱一下這些錢有多重。

結果這一跑，便出了大事。

站在大壯門外，二壯又開始猶豫起來。如果大壯不肯借，自己可不就白來這一趟嗎。結果門還沒敲開，就突然聽到門那頭傳來幾個女童哇哇的哭聲，把二壯嚇了個激靈。

怎么回事？二壯瞇著眼朝門縫里瞅了瞅，這一看嚇了一跳，大壯門內綁著十來個五六歲的孩子，有男有女，哭的那幾個看起來歲數更小。二壯心里突地一跳，趕忙回去找叔商量。大壯這富的這么詭異，莫非做的是傷天害理的事兒？

這一次不過半天，二壯又去大壯那了。在門外特意咳嗽了幾聲，大力地拍打著房門。聽得門內一陣慌亂，大壯才將大門給開了。

“你怎么來了？”兄弟倆可算是有年頭沒見了，大壯這語氣可不怎么待見人。

二壯叫了聲哥，眼睛卻往院子里掃了眼，果然那些孩子都被藏起來了。

大壯瞪了眼二壯，倒也沒注意他的異常。想著這窮弟弟不是又來借錢的吧，連忙說：“兄弟，今年收成不好，錢不夠用，你還是明年再來吧。”邊說著就要往屋里回。

這逐客令下得跟往年大同小異，二壯這時也沒了以往的敬意。忍著怒氣哽著脖子道：“大哥，我不是來借錢，是來問你借秤的。”

“借秤也沒有。”大壯揮著手不耐煩，倏地豆眼往二壯身上掃了掃。改口問道，“你借秤干什么？”

“秤錢！”

這話讓大壯一驚，心想二壯什么時候有錢多到能用秤來稱？不過這說話的口氣立馬就變了，馬上換成了笑臉。“我忘了，前幾天我特地買了桿秤。你等著，我去給你拿啊。”

說著，也不等二壯說話就急匆匆地向屋里跑。

不出片刻，便拿著一桿秤搖搖晃晃地朝二壯走來。接過秤，二壯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回到家的二壯如實將情況告訴了叔，叔侄倆一合計，連忙把村里其他人給喊了來。

“那些孩子是一定要救的。”

“可怎么救呢？”

大家氣極，卻也一籌莫展。

幾個年輕人急得在屋里頭走來走去，其中一個眼尖。看著二壯家多出的那把秤問道：“你家哪來的秤啊？”

“從大壯家借的。”

“這是梁大壯的秤？”那人瞅了半晌，突然“哎喲”一聲叫了出來，“這秤上沾著水呢，聽說你要秤錢，他肯定是讓你稱秤時，想留下一些。”

大伙兒聽了紛紛圍了上來。左看右看，這手筆確實像是大壯能做出來的混賬事。

“二壯啊。”村主任吐了口煙，開口道，“叔不是為難你，但是大壯怕是不能留啊。”

二壯一聽，眼睛就紅了一圈。大壯再渾，再胡來，那也是自己兄弟啊。

二壯的意思大家伙都明白，大家也沒多說話，安慰著拍著二壯的肩膀。

“明兒個二壯就去大壯家還秤，這秤上就留些錢引著大壯注意，其他人就偷偷把那些孩子救出來。”村長拍了拍桌子，“事就這么定了。”

這一夜，二壯沒有睡。天一亮，就拿著沾了錢的秤趕到了梁大壯家里。收了秤，大壯拉著二壯說了幾句套近乎的話，沒一會兒便裝著不在意地問：“二壯你哪來的這么多錢啊？怎么發財的，告訴哥一聲啊？”

看著大壯，二壯又是難過，又是擔心的。那些孩子能不能救出來？

“二壯，大家都是兄弟，跟哥說說沒大事。”見二壯不說話，大壯還以為他是不肯告訴自己怎么發達，皮笑肉不笑地繼續問。

“沒哪里來的，就是一井里撈的。”被問的煩了，二壯隨口編了個理由。

“井里？”大壯一聽有戲，“井里還有嗎？”

“有呢，有很多呢。”二壯看著大壯眼中盛滿的貪婪模樣，心里更是覺得痛心，嘴上更是隨意敷衍。

坐足了有十來分鐘，二壯再也不想留在大壯這了，忙不迭告辭。

村里人已經把孩子救了出來，二壯知道這消息后還在擔心大壯會詢事找來。結果等一夜，都沒看到大壯人影。正覺得奇怪，村長就把二壯叫了過去。

大壯死了。

這事誰也沒想到，大壯淹死在了村頭的那口深井里，手里還緊攥著一個大麻袋。

二壯大聲痛哭，沒想到大壯竟然會信自己的胡扯。

把大壯葬了，二壯把大壯家的錢財全部拿了出來，散發給了窮鄉親們。背著包袱，二壯也離開了這個讓他傷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