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敏

憶過梁溪宅^①，于今向廿年^②。

賦詩清閟閣^③，試茗惠山泉^④。

夜雨牽離夢，春云黯遠天^⑤。

鄉(xiāng)情與離思，看畫共茫然^⑥。

【注釋】

①梁溪：水名，在今江蘇無錫西，源出惠山，流入太湖，因東漢梁鴻居此而名。后遂成無錫之代稱。②向：接近，將近。③清閟(bi)閣：元畫家倪云林藏舊籍書畫之處。④惠山泉：在江蘇無錫惠山白石塢下，有上中下三池，水清味醇，用以釀酒，稱為惠泉酒。 ⑤黯(an)：昏暗不明。⑥茫然：失意悵然的樣子。

【評說】

本詩選自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卷一○。

呂敏(生卒年不詳)，明代書畫家，字志學，江蘇常州人，后遷無錫。初為道士，洪武初徵授無錫教諭。書善楷法，不作行、草。結(jié)體頗豐肥，有俊偉氣。著有《無礙集》。

宋代詩人范成大曾有詩云：“休夢江南路，路長夢短無尋處。”(《惜分飛》)表現(xiàn)出離鄉(xiāng)背井后的渴思之情。一旦這種情思觸發(fā)感遇“可尋之處”，便百感交集，一瀉千里。畫家呂敏在看到同鄉(xiāng)前輩倪云林所寫江南《林亭遠岫》之后，禁不住神思渺邈，歸思難收。想到自己離開梁溪舊宅，離開家鄉(xiāng)的親人，于今已近二十載，在這期間，無不時時想起，“故鄉(xiāng)何處是，忘了除非醉”，(李清照《菩薩蠻》)哪天不是“五更歸夢二百里，一日思親十二時”(黃庭堅《思親汝州作》)。眼前的林亭山水，一草一木，是如此熟悉，故鄉(xiāng)仿佛就在身旁，故人舊事猶如眼前，“賦詩清閟閣，試茗惠山泉”，就是當日俊逸瀟灑生活的概括。當年的清悠歡娛只能反襯出今日之孤寂，云林畫中春云飄浮，翳蔽遠天，夜雨凄凄，暝蒙昏暗的景狀，更觸發(fā)起詩人的離愁別恨“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納蘭性德《長相思》)“鄉(xiāng)情與離思，看畫共茫然”二句，收束全詩，也最后點出全詩題目。“茫然”，由“看畫”生發(fā)，更與“鄉(xiāng)情”、“離思”息息相關(guān)，筆筆輝映，一腔心思，唱嘆無端，筆若連環(huán)，婉曲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