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錄》簡介|鑒賞

軼事小說集。又名《河東先生龍城錄》。舊題唐·柳宗元撰。 《直齋書錄解題》、 《通考》、 《宋志》著錄，一卷。今存《柳河東全集》本、 《百川學海》本、 《稗海》本、皆為二卷。又有《歷代小史》本， 《說郛》本、 《五朝小說》本、 《唐人說薈》本均作一卷。二卷本和一卷本同。

此書作者題柳宗元，歷來學者均持異議。陳振孫《書錄解題》、張邦基《墨莊漫錄》、何薳《春渚紀聞》和《朱子語錄》，都以為宋王铚偽托;洪邁《容齋隨筆》、余嘉錫《四庫提要辯證》則認定系宋劉燾所作，但證據都不充分。且“南宋以來，詞賦家已沿為故實，不可復廢” (《四庫總目提要》)，故今仍屬柳宗元名下。

這是一部反映初唐至中唐(間及隋代)社會生活的軼事小說集。唐代是我國封建社會的黃金時代，柳宗元以前，即中唐以前，更是一個強盛的時代，也是一個浪漫的時代。浪漫的時代當然也就最容易產生浪漫的故事。

《龍城錄》收輯的四十幾篇小說，基本上都是這一類的故事。其中有帝王宰輔的政績，文人學士的趣聞，技藝人才的絕技，英雄勇士的傳奇。它們或談鬼神，或講怪異，或述趣聞，或記雜事，可謂色彩繽紛、琳瑯滿目，是一部具有濃厚浪漫色彩的奇人異事錄。

《魏徵嗜醋芹》和《太宗沉書于滹沱》是兩篇寫明君賢臣的故事。前一篇寫君臣關系的融洽和諧，聲音狀貌如在目前。太宗管魏徵叫“羊鼻公”，魏徵在皇上面前見到平素喜歡的“醋芹”，高興得竟忘其情， “食未盡而芹已盡”。十分簡單的一個場面，把親密無間的君臣關系寫得生動而具體。后一篇寫太宗的明智和大度，讀后叫人思索和尋味，一個封建皇帝，見到誹謗自己的文書，不僅不予追究，而且把它們全部沉入河中，這表現了一個多么難得的政治家的風度。作者以小見大，以微知著，較為生動地刻畫了太宗和魏徵的形象。

與太宗君臣形成鮮明對照的是玄宗君臣，作者批判了他們的享樂腐化和毒虐弄權。 《明皇夢游廣寒宮》通過寫明皇與申天師，道士鴻都客游月宮，觀看仙女“舞笑”，聆聽“清麗”樂音的游樂過程，描繪了一個沉湎聲色，荒廢政事的風流天子形象。《李林甫毒虐弄正權》是一篇詛咒權奸的鞭尸之作。它寫一娼女被雷震死于市衢，原來娼女乃李林甫“后身”。作者通過這一“譎而可懼”的故事，對那些殘暴的統治者提出了嚴正的警告。

以上兩個故事都帶有濃厚的浪漫氣息，其中特別是明皇的故事，把月宮仙境描繪得瑰奇可愛：

三人同在云上游，月中過一大門，在玉光中飛浮宮殿，往來無定，寒氣逼人，露濡衣袖皆濕……天師引上皇起躍，身如在煙霧中，下視王城崔巍，但聞清香靄郁，視下若萬里琉璃之田。

虛無飄渺，晶瑩剔透，確乎給人以無限愉悅的美感。

收在這個集子里的有關文人學士的逸聞趣事，多得美不勝收，其中如曹植求韓夢卿作序的故事，李太白得仙的故事，韓退之夢吞丹篆的故事，寧王畫馬飛去的故事……等等。

作者以小說的形式把它們記載下來，為后世留下了不少雋永動人的佳話，成為詩人文學家探采題材的礦藏。其中最美最有情趣的莫過于《趙師雄醉憩梅花下》：

隋開皇中，趙師雄遷羅浮。一日天寒日暮，在醉醒間，因憩。仆車于松林間酒肆傍舍。見一女人淡裝素服，出迓師雄。時已昏黑，殘雪未消，月色微明。師雄喜之，與之語，但覺芳香襲人，語言極清麗。因與之扣酒家門，得數杯，相與共飲。少頃，有一綠衣童子來，笑歌戲舞，亦自可觀。師雄醉寐，但覺風寒相襲。久之，東方已白。師雄起視，乃在大梅花樹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顧，月落參橫，但惆悵而已。

這個故事，景美，人美，語言美。作者寫景，寥寥數語： “時已昏黑，殘雪未消，月色微明”，即能描繪出一個曚昽而又素雅的境界。這種境界，益之以“淡裝素服”、芳香清麗的女人，真有烘云托月，相得益彰之妙。醒來之景，既是比興也是象征， “大梅花樹下”，正是他夢見花神的背景， “芳香襲人”蓋源于此。“翠羽啾嘈相顧”，恰好把他醒來無限惆悵的心情表現了出來。

作者的視野是博大的、廣闊的，他寫了帝王將相，也寫了才子佳人，但是，他沒有忘記社會上的其它專業人才，如文物收藏家(《李明叔精明古器》)、園藝種植家(《宋單父種牡丹》)、農學家(《老叟講明種藝之言》)等。這些人各有一技之長，為社會作出了不同的貢獻，作者并不以自己的士大夫身份而看不起這些“百工之人”，給予了這些人以很高的評價。

此外，作者還把筆觸伸到了藏書樓——《開元藏書七萬冊》，釀酒家——《魏徵善治酒》，內容確屬豐富多采。

以上各類作品的風格，基本上是一派和平，一片恬淡，但集子里還有一些“金剛怒目”似的作品，這就是英雄傳奇。

這類故事基本上以斬蛟屠龍為題材，寫得驚心動魄而頗富傳奇色彩的是《趙昱斬蛟》。

趙昱隱居四川青城山，隋煬帝強迫他出來作了嘉州太守。當時“犍為潭中有老蛟為害”，截沒船只，凡渡江者皆被溺死，已沉“舟航七百艘”， “蜀江人患之”。趙昱聞此大怒，于是率領甲士千人和州屬壯年男子一萬，把這些人分布在“夾江”兩岸，叫他們擂鼓助威，然后自己就“持刀沒水”，與老蛟展開了一場生死搏斗：

頃，江水盡赤，石岸半崩，吼聲如雷。昱左手執蛟首，右手持刀，奮波而出。州人頂戴，事為神明。

這個故事里的趙昱的形象，塑造得很勇敢，十分明顯地接受了《世說新語》里周處的影響。

《龍城錄》的內容豐富多彩，以上僅就大概而言。從所舉篇目來看，有寫得十分抒情，充滿詩情畫意的篇章，也有寫得人物性格鮮明，聲口笑貌畢現的作品。談鬼神而鬼神可親，語怪亂而怪亂怕人，記逸聞而逸聞有趣，可以說是它的基本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