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家
【題解】
本篇主要提出了治家需要注意的問題以及治家的方法。
【原文】
衛石碏曰:“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
齊晏嬰曰:“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二,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夫治家莫如禮。男女之別,禮之大節也,故治家者必以為先。禮:男女不雜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親授受;嫂叔不通問,諸母不漱裳;外言不入于閫,內言不出于閫;女子許嫁,纓。非有大故不入其門。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與同席而坐,弗與同器而食。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幣不交不親,故日月以告君,齋戒以告鬼神,為酒食以召鄉黨僚友,以厚其別也。又,男女非祭非喪,不相授器。其相授,則女受以篚;其無篚,則皆坐奠之而后取之。外內不共井,不共湢浴,不通寢席,不通乞假。男子入內,不嘯不指;夜行以燭,無燭則止。女子出門,必擁蔽其面;夜行以燭,無燭則止。道路,男子由右,女子由左。
又,子生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男子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女子十年不出。
又,婦人送迎不出門,見兄弟不逾閾。
又,國君夫人父母在,則有歸寧;沒則使卿寧。
魯公父文伯之母如季氏。康子在其朝,與之言,弗應;從之及寢門,弗應而人。康子辭于朝而人見,曰,“肥也不得聞命,無乃罪乎?”曰:“寢門之內,婦人治其業焉,上下同之。夫外朝,子將業君之官職焉;內朝,子將庀季氏之政焉,皆非吾所敢言也。”
公父文伯之母,季康子之從祖叔母也。康子往焉。“門而與之言,皆不逾閾。”仲尼聞之,以為別于男女之禮矣。
漢萬石君石奮,無文學,恭謹,舉無與比。奮長子建、次甲、次乙、次慶,皆以馴行孝謹,官至二千石。于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乃舉集其門。”故號奮為萬石君。孝景季年,萬石君以上大夫祿歸老于家,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誚讓,為便坐,對案不食。然后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固謝罪,改之,乃許。子孫勝冠者在側,雖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訴訴如也,唯謹。其執喪,哀戚甚。子孫遵教,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為不及也。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學獲罪皇太后。太后以為儒者文多質少,今萬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長子建為郎中令,少子慶為內史。建老,自首,萬石君尚無恙。每五日洗沐歸謁親,入子舍,竊問侍者,取親中裙廁腧,身自浣灑,復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之,以為常。萬石君徙居陵里。內史慶醉歸,入外門不下車。萬石君聞之,不食。慶恐,肉袒謝罪,不許。舉宗及史建肉袒。萬石君讓曰:“內史貴人,人間里,里中長老皆走匿,而內史坐車自如,固當!”乃謝罷慶。慶及諸子入里門,趨至家。萬石君元朔五年卒。建哭泣哀思,杖乃能行。歲余,建亦死。諸子孫咸孝,然建最甚。樊重,字君云,世善農稼,好貨殖。重性溫厚,有法度,三世共財,子孫朝夕禮敬,常若公家。其營經產業,物無所棄;課役童隸,各得其宜。故能上下戮力,財利歲倍,乃至開廣田土三百余頃。其所起廬舍,皆重堂高閣,陂渠灌注;又池魚牧畜,有求必給。嘗欲作器物,先種梓漆,時人嗤之。然積以歲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貲至巨萬,而賑贍宗族,恩加鄉間。外孫何氏,兄弟爭財,重恥之,以田二頃解其忿訟。縣中稱美,推為三老,年八十余終。其素所假貸人間數百萬,遺令焚削文契。債家聞者皆慚,爭往償之。諸子從敕,竟不肯受。
南陽馮良,志行高潔,遇妻子如君臣。
宋侍中謝弘微從叔混,以劉毅黨見誅。混妻晉陽公主,改適瑯邪王練。公主雖執意不行,而詔與謝氏離絕。公主以混家事委之弘微。混仍世宰相,一門兩封,田業十余處,僮役千人,唯有二女,年并數歲。弘微經紀生業,事若在公。一錢尺帛,出人皆有文簿。宋武受命,晉陽公主降封東鄉君,節義可嘉,聽還。謝氏自混亡至是九年,而室宇修整,倉廩充盈,門徒不異平日,田疇墾辟有加于舊。東鄉嘆曰:“仆射生平重此一子,可謂知人,仆射為不亡矣。”中外親姻里黨故舊見東鄉之歸者,入門莫不嘆息,或為流涕,感弘微之義也。弘微性嚴正,舉止必修禮度,婢仆之前不妄言笑。由是,尊卑大小敬之若神。及東鄉君薨,遺財千萬,園宅十余所,及會稽、吳興、瑯邪諸處。太傅安司空琰時事業,奴僮猶數百人。公私或謂:室內資財宜歸二女,田宅僮仆應屬弘微。弘微一物不取,自以私祿營葬。混女夫殷睿,素好樗蒲,聞弘微不取財物,乃濫奪其妻妹及伯母兩姑之分以還,戲責內人,皆化弘微之讓,一無所爭。弘微舅子領軍將軍劉湛謂弘微曰:“天下事宜有裁衷。卿此不問,何以居官?”弘微笑而不答。或有譏以謝氏累世財產充殷,君一朝棄擲,譬棄物江海以為廉耳。弘微曰:“親戚爭財,為鄙之甚。今內人尚能無言,豈可道之使爭?今分多共少,不至有乏,身死之后,豈復見關。”劉君良,瀛州樂壽人,累世同居,兄弟至四從,皆如同氣,尺布斗粟,相與共之。隋末,天下大饑,盜賊群起,君良妻欲其異居,乃密取庭樹鳥雛交置巢中,于是群鳥大相與斗,舉家怪之。妻乃說君良,曰:“今天下大亂,爭斗之秋,群鳥尚不能聚居,而況人乎?”君良以為然,遂相與析居。月余,君良乃知其謀,夜攬妻發,罵曰:“破家賊,乃汝耶!”悉召兄弟,哭而告之,立逐其妻,復聚居如初。鄉里依之,以避盜賊,號曰義成堡。宅有六院,共一廚。子弟數十人,皆以禮法。貞觀六年,詔旌表其門。
張公藝,鄆州壽張人,九世同居,北齊、隋、唐,皆旌表其門。麟德中,高宗封泰山,過壽張,幸其宅,召見公藝,問所以能睦族之道。公藝請紙筆以對,乃書忍字百余以進。其意以為宗族所以不協,由尊長衣食,或有不均;卑幼禮節,或有不備;更相責望,遂成乖爭。茍能相與忍之,則常睦雍矣!唐河東節度使柳公綽,在公卿間最名。有家法,中門東有小齋,自非朝謁之日,每平旦輒出,至小齋諸子仲郢等皆束帶,晨省于中門之北。公綽決公私事,接賓客,與弟公權及群從弟再食,自旦至暮,不離小齋。燭至,則以次命子弟一人執經史立燭前,躬讀一過畢,乃講議居官治家之法。或論文,或聽琴,至人定鐘,然后歸寢,諸子昏復定于中門之北。凡二十余年,未嘗一日變易。其遇饑歲,則諸子皆蔬食,曰:“昔吾兄弟侍先君為丹州刺史,以學業未成不聽食肉,吾不敢忘也。”姑姊妹侄有孤嫠者,雖疏遠,必為擇婿嫁之,皆用刻木妝奩,纈文絹為資裝。常言,必待資裝豐備,何如嫁不失時。及公綽卒,仲郢一遵其法。
國朝公卿能守先法久而不衰者,唯故李相防家。子孫數世二百余口,猶同居共爨,田園邸舍所收,及有官者俸祿,皆聚之一庫。計口日給,餅飯婚姻喪葬所費,皆有常數,分命子弟掌其事。其規模大抵出于翰林學士宗諤所制也。夫人爪牙之利,不及虎豹;膂力之強,不及熊羆;奔走之疾,不及麋鹿;飛揚之高,不及燕雀。茍非君聚以御外患,則反為異類食矣。是故圣人教之以禮,使之知父子兄弟之親。人知愛其父,則知愛其兄弟矣;愛其祖,則知愛其宗族矣。如枝葉之附于根干,手足之系于身首,不可離也。豈徒使其粲然條理以為榮觀哉!乃實欲更相依庇,以捍外患也。吐谷渾阿豺有子二十人,病且死,謂曰:“汝等各奉吾一支箭,將玩之。”俄而命母弟慕利延日:“汝取一支箭折之。”慕利延折之。又曰:“汝取十九支箭折之。”慕利延不能折。阿豺日:“汝曹知否?單者易折,眾者難摧,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言終而死。彼戎狄也,猶知宗族相保以為強,況華夏乎!圣人知一族不足以獨立也,故又為之甥舅婚媾姻婭以輔之。猶懼其未也,故又愛養百姓以衛之。故愛親者所以愛其身也,愛民者所以愛其親也。如是,則其身安若泰山,壽如箕翼,他人安得而侮之哉!故自古圣賢未有不先親其九族,然后能施及他人者也。彼愚者則不然,棄其九族,遠其兄弟,欲以專利其身,殊不知身既孤人斯戕之矣,于利何有哉?昔周厲王棄其九族,詩人刺之曰:“懷德惟寧,宗子惟城。毋俾城壞,母獨斯畏。”茍為獨居,斯可畏矣!
宋昭公將去群公子。樂豫曰:“不可。公族,公室之枝葉也,若去之,則本根無所庇蔭矣。葛菡猶能庇其根本,故君子以為比,況國君乎!此諺所謂庇焉而縱尋斧焉者也,必不可。君其圖之。親之以德,皆股肱也,誰敢攜二,若之何去之?”昭公不聽,果及于亂。
華亥欲代其兄合比為右師,譖于平公而逐之。左師曰:“汝亥也必亡。汝喪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汝何有?”既而,華亥果亡。
孔子曰:“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以順則逆,民無則焉,不在于善,而皆在于兇。德雖得之,君子不貴也。故欲愛其身而棄其宗族,烏在其能愛身也?”
孔子曰:“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善為家者,盡其所有而均之,雖糲食不飽,敝衣不完,人無怨矣。夫怨之所生,生于自私及有厚薄也。”漢世諺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春。”言尺布可縫而共衣,斗粟可春而共食,譏文帝以天下之富不能容其弟也。
梁中書侍郎裴子野,家貧,妻子常苦饑寒。中表貧乏者,皆收養之。時逢水旱,以二石米為薄粥,僅得遍焉,躬自同之,曾無厭色。此得睦族之道者也。
上一篇:母親在家庭教育中的重要作用
下一篇:《治家之道》古代勵志家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