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民歌·掛枝兒·贈瓜子》原文與賞析
瓜仁兒本不是個希奇貨,汗巾兒包裹了,送與我親哥。一個個都在我舌尖上過,禮輕人意重,好物不須多。多拜上我的親哥也,休要忘了我!
情人分別,大都贈物以寄相思。尤其是熱戀中女子,她們有的贈香袋,有的贈汗巾,有的贈素帕,各式各樣,各有情懷。這首民歌里的姑娘別出心裁,送給情哥哥的竟是一包一個一個親口嗑出來的瓜子仁兒!其贈物之奇,出人意表; 愛郎情深,匪夷所思。
“瓜仁兒本不是個希奇貨,汗巾兒包裹了,送與我親哥。”希奇,即稀奇,少見的、珍貴的意思;汗巾兒,擦汗用的巾,多用絲綢制成,搭掛在腰帶上,作用類似現在毛巾、手帕,卻帶有更強的裝飾性,是常見的贈品。“親哥”是民歌中常用的 “乖親”的 “親”。此外,“親”與 “情”音近,因而,這個昵稱充分表達了她對心上人的熱切依戀和一往情深。
汗巾兒是常見的傳情達意的贈品,瓜仁更不是什么稀奇貨,可這位姑娘竟用汗巾兒包好一包瓜仁兒,把它送給最心愛的情哥哥。為什么極普通的物品要用極精美的包裝,并把它視為極珍貴的禮品送與她極鐘情的心上人呢?這不僅為下文的鋪敘展開提供了廣闊的天地,也自然巧妙地制造了一個懸念,使讀者不能不繼續讀下去,以釋去心中的疑云。
“一個個都在我舌尖上過”,原來如此!不難想象,同心上人分別之后,她同其他熱戀中的姑娘一樣,陷入了深深的相思中,也同其他熱戀中的姑娘一樣構想著一種物品,捎去這深深的相思情。選什么呢?香袋兒?汗巾兒?素帕?太常見,太俗氣,也不能完全表達對他的特殊情意。恍惚不定中,她隨手抓起一把瓜子,忽然靈光一閃:對,他不是最喜歡嗑著瓜子同她低低細語嗎?就送他一包瓜仁兒!一個個瓜子送入小巧的櫻桃口,一顆顆瓜仁放進潔白的汗巾里。就這樣,“本不是個希奇貨”的瓜仁兒,因曾經一個個都在她的舌尖上過,變成了真正的稀奇貨——試問世上還能有第二包這樣的瓜仁嗎?還能有比她親口嗑出的瓜仁兒更能傳達出她的深情厚意的物品嗎?
“一個個都在我舌尖上過”,這一句簡潔的敘述,不但緊扣上文,點破了懸念,掃去了疑云,也是下面抒情的堅實基石。
“禮輕人意重,好物不須多。”“禮輕”同 “瓜仁兒本不是個希奇貨”遙相呼應,“人意重”與 “一個個都在我舌尖上過”緊緊咬合。瓜仁兒分量是輕的,卻因加入了“一個個都在我舌尖上過”的人意而分量變得格外重,以至成了不可多得的 “好物”。
瓜仁兒終成稀奇貨,成為最能傳情達意的 “好物”,只是因為 “一個個”曾 “在舌尖上過”嗎?恐怕未必。熱戀中的姑娘往往比原來更機靈、更敏感,心思更縝密,感情更細膩。嗑瓜子的她當然也不例外。被馮夢龍評為“有假詩文,無假山歌”的 《山歌》中,有一首 《舊人》: “情郎一去兩三春,昨日出來約道今日上我個門。將刀劈破陳核桃,霎時間要見舊時仁。”可見,“仁”者,人也。這是民歌中常見的諧音雙關。此外,瓜仁兒是瓜子的心。由此可見,送上一包親口嗑出的瓜仁兒,實際上送去的是真人真心!如此“好物”,何須太多!
“多拜上我親哥也”,是對捎物人的叮嚀囑托。在他人前猶以“親哥”稱呼,全無嬌羞忸怩之態,可見用情之深。有了前面種種鋪墊交代,“休要忘了我”也就自然呼出,水到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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