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遣懷》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楊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注釋】

(1)此詩是詩人回憶揚州幕府時放蕩不羈的生活，雖然恍如一夢，但是往事卻并不如煙。這段青樓逸事給人留下了口實和話柄，故后寫此詩，既是懺悔，也有辯解成分。詩具體寫作時間不詳，但中晚年時所作當無懸念。

(2)落魄：一作“落拓”，指過著無拘無束、放縱逸樂的生活，宦途失意和放蕩不羈兼而有之。江湖：一作“江南”，指揚州。

(3)楚腰：《韓非子·二柄》：“楚靈王好細腰，而國中多餓人。”后因以楚腰泛稱女子的細腰。纖細：一作“腸斷”，意思纏纏綿綿，令人難忘。掌中輕：形容舞女體態輕盈。漢成帝皇后趙飛燕，體態輕盈，能作“掌上舞”，深受寵愛。

(4)十年：杜牧在大和七年(833)入揚州幕府，下延至會昌二年(842)，受李德裕排擠，被迫出為黃州刺史，約為十年。這段時間，牧不得志，過著落拓不羈的冶游生活。

(5)青樓：唐時泛指歌樓舞女館，后世便專指妓院。薄幸：負心薄情(或寡情、無情等)。

【賞析心得】

這首詩，為追憶詩人在揚州那段幕僚業余生活放蕩不羈的情景。詩人為名門之后，本有報國之志、曠世之才、濟世之策，結果卻在揚州風月場中混跡十年，揚州一覺、恍如一夢，然而往事并不如煙。杜牧那段風流韻事后來時不時地被人提起，更為自己曾經迷戀的青樓留下口實。為此，詩人以追憶口氣，寫這首詩所遣之“懷”，既有懺悔，更是辯解。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困頓流落，以酒為伴，秦樓楚館，沉迷情色。詩人雖中進士，然而仕途不順，懷才不遇，壯志難酬。就以放浪生活自我麻醉，晚年醒悟，實不可取。“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十年”并不算短，“一覺”似乎過得很快。“一夢十年”，這個回憶并不輕松，更不愜意，表面上的繁華喧鬧，掩蓋不了內心的苦惱郁悶。最痛苦的還在于，十年過去，歲月蹉跎，自己不但一事無成，反而贏得了一個青樓薄幸負心郎的口實，這是詩人始料未及的。這能怪青樓不幸女子寡情薄義、信口雌黃嗎？非也！這完全怪自己荒唐放縱嗎？冤枉！但到底怪誰呢？詩人心中明白，但他并不說。詩人英年早逝，僅活了五十年。短短的一生，最后給出了答案，錯就錯在他生于晚唐這個將要謝幕的舞臺，帝王昏庸，宦官專權，藩鎮割劇，朋黨之爭，外族侵掠，他始終得不到登臺盡情演出的機會！所幸的是，杜牧留下的詩篇膾炙人口，留傳千古。李商隱贈詩《杜司勛》云：“高樓風雨感斯文，短翼差池不及群。刻意傷春復傷別，人間惟有杜司勛。”杜牧與李同隱，晚唐詩壇上并稱“小李杜”的雙子星座，將永遠閃爍在我國詩歌燦爛的星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