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是明朝中期有名的畫家、文學家,字伯虎,又一字子畏,號“六如居士”、 “桃花庵主”、 “逃禪仙吏”等。江南吳縣(今蘇州)人。吳中有名的才子,為人疏狂不羈,輕世傲物,自稱“江南第一風流才子”。
正因為歷史上的唐寅是一個有著如此鮮明個性的才子,因而到了晚明的“說話”藝人口中,便敷衍出一段“唐解元一笑姻緣”的風流佳話來。
小說見于《警世通言》第二十六卷,說的是唐寅因科場案的牽連被革黜還鄉后,把平日的喜怒哀樂都寓于丹青之中。一日,他正在閶門外游船上游玩,被一幫斯文中人慕名來拜,出扇求畫者不絕。唐寅畫了幾筆,湊了幾句,被越來越多的人圍座,不由得厭煩起來,便獨自倚窗酌酒。此景此情,正好被無錫華學士家一名絕色美婢秋香所見,不由得注視唐寅,掩口而笑。這一笑使得唐寅神蕩魄搖,不顧一切地追蹤而去,幾經磨折,終于成就了一段美滿姻緣。
明朝是一個封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極端發展的社會,一方面是宋明理學的三綱五常,倫理道德緊緊地束縛著人們的頭腦;另一方面是封建禮制被看成是國家興亡的大事,以嚴刑峻法加以管制,人們都過著恪守禮制、單調刻板的生活。然而自明中葉起,由于商品經濟的發展,新興市民階層開始興起,于是在江南蘇州等地,逐漸出現了越禮逾制、離經叛道的行為。《警世通言》中塑造的唐寅就是一位士民化的知識人的典型。他為了追求意中人,全然不顧封建的禮制,作出許多“出格”之事來。
在封建社會中,達官貴人文人學士三妻四妾習以為常,如若看中個丫環,討來、買來為妾不算奇事。按說,唐寅以堂堂解元公的身份,看中了華學士家中的丫環,若向華學士開口相討,娶來為妾怕不是什么難事。然而,唐伯虎卻不愿那么做,他把丫環秋香放在與自己平等的地位,執著地追求美好的愛情,這不能不說是他所做的“出格”事之一。為了追求秋香,唐寅神魂顛倒,不惜幾次撒謊,欺騙好友。更有甚者,他竟然追蹤到無錫,“到一飯店,辦下舊衣破帽,將衣巾換訖,如窮漢之狀。走至華府典鋪內,以典錢為由,與主管相見,卑詞下氣”,自己賣身華府為仆。要知道,在科舉取仕的社會中,侮辱斯文是一極大的罪狀,即使是無心把秀才、仕子當作奴才,也將受到公堂懲罰。如果舉子自辱身份,則將革去功名,甚至受刑。然而,唐寅自辱身份,把“解元”的桂冠丟在一旁,為的僅是有機會求得一個丫頭的愛情。這在封建理學家的眼中,怕是“十惡不赦”之事了。這可說是他最“出格”的事情了。小說中的唐寅是個“學問包天,聰敏蓋地”,疏狂不羈,恃才傲物的才子,多少祿蠹要與之結交而不得。他也有一般讀書人的自命清高,視商賈為俗事的偏見,曾寫過一首言志詩,曰: “不煉金丹不坐禪,不為商賈不耕田;閑來寫幅丹青賣,不使人間作業錢。”然他賣身到華學士府中后,先是在書房內當華學士公子的伴讀,得為公子抄寫文字、削改日課,甚至講解難題,捉刀代筆;后到內書房掌書記,華學士的一應往來書札都得由他承當再讓他到典鋪中當主管。唐寅在華府中的經歷與他往日的志趣大相徑庭,對他無異是個極嚴峻的考驗,但為了得到秋香,他硬是忍受了他最厭惡之事。當唐寅屈身為仆,終于達到目的,與秋香成婚之后,他與華學士不辭而別,攜帶秋香私自逃回蘇州,使得華學士出錢喚捕,各處緝拿。背主而逃,這在當時是極大的罪行。可以想象,如若唐伯虎與秋香被當作逃奴而獲,不僅是斯文掃地,還可能要受刑罰處置,而唐伯虎卻偏偏選了這一條退路。唐伯虎這一系列奇特的行事,終于使他得到了美滿的姻緣,從而也被作為風流話柄,傳于后世。在《六如居士全集》中,載有唐寅的一首《焚香默坐歌》。歌曰:“焚香嘿坐自省己,口里喃喃想心里。心中有甚害人謀?口中有甚欺心語?為人能把口應心,孝弟忠信從此始。其余小德與出入,焉能磨湟吾行止。頭插花枝手把杯,聽罷歌童看舞女。食色性也古人言,今人乃以為之恥。及至心中與口中,多少欺人沒天理。陰為不善陽掩之,則何益矣徒勞耳。請坐且聽吾語汝:凡人有生必有死,死見閻君面不慚,才是堂堂好男子。”從本篇小說里,我們看到的唐解元正是這樣一個活脫脫的賦有市民特點的“好男子”。
《三笑》、《唐伯虎點秋香》等故事,在民間流傳很廣。這篇小說即在此基礎上加工創作而成。它通過唐寅和秋香“風流韻事”的描寫,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了市民階層追求自由平等、婚姻自主的思想。封建社會的婚姻觀念,一則崇尚門當戶對的等級次第,二則聽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唐寅身上,我們絲毫看不到這種傳統觀念的影響。他對秋香的摯愛,雖然只產生于“掩口一笑”之中,原無深厚的感情基礎,但唐寅認為,這一笑是對他的恃才傲物、狂放不羈的理解與贊賞。于是,一旦播下了愛情的種子,卻深深地植根于心田。為了盡快獲得收成,唐寅施展了一系列“小計”,憑借自己杰出的才華,終于和秋香結合。這就形象地展現了市民階層新的愛情婚姻觀念,有進步的意義。在這篇小說的基礎上,清人程瞻廬以唐寅和秋香的愛情為主線,改“一笑”為“三笑”,衍化出一部長篇小說《唐周文祝四杰傳》,以致今人仍以電影、電視、戲曲等形式,在繼續發展和豐富著唐寅這一藝術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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