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是個懦弱的男子

我的父親在家庭中一直是個硬漢的形象，在那些北漂的歲月，他一個人扛起了整個家庭的負擔。父母都是外地人，在北京少不了被人瞧不起，年幼的我早早就已經意識到這一點。

那時，父母為了讓我念書，不惜支付比學費多得多的借讀費。父親總是對我說，不要讓別人瞧不起自己，要堅強。

剛上一年級的我并不知道“堅強”究竟是什么意思，為什么父親總是在重復這個詞。我去參加校區運動會時，父親對我說：“要堅強，一定要堅持下來，跑第一名！”于是，在我的思想里，“堅強”就是爭取最好的成績，得第一名。

班里的同學們都說一嘴流利的普通話，而我的普通話既不流利還帶著一股外地人的口音。我眼里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那些自認為成績優秀，但總用鄙夷的眼神看我的人，一種就是班主任。

我沒有朋友，只有班主任和我說笑，同學們要不嫌我土氣，要不就嫌我不會說話。那個時候我很苦惱，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更不知道別人為什么會這樣對待我。

父親當時對我說了三句話，我至今記得：“你要堅強，遇見什么事情都不要哭泣，要像男孩子一樣堅強，要勇敢。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還手，不能讓別人看扁。爭取超過他們！”

說實話，幼小的我真的受夠了那些受人看不起的日子。我開始了自己的“復仇”計劃——努力學習，鍛煉身體。經過數日的努力，我的各科成績和班級名次開始上升，期末考試拿了全班第一名，我的運動成績也是全校第一名。很多同學開始嘗試著和我說話，以前那些不喜歡我的同學也開始為了學習取經接近我。班主任給了我不用寫家庭作業的特權。我才知道，父親說的“爭取超過他們”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得意的日子并不長，班上有一個特別無賴的男孩，總是找我的麻煩，我一開始并沒有理他，他卻變本加厲。有一次，我走路回家，他假裝好心地讓我過去，說有東西給我。當時他坐在車里，我在車窗外抬起頭看著他，誰知他猛地伸出手打了我的腦袋，疼得我差點就哭了出來。但是我對自己說：“不能哭，要堅強。”我就那么忍著眼淚，死死地盯著他，看他得意地對我做鬼臉。

回到家里，父親看我悶悶不樂，問我怎么回事。我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父親，父親當時就火冒三丈，他對我說：“哪個小子這么混蛋？你告訴我，我非得教訓教訓他！”母親在一旁勸父親要冷靜。我低著頭，委屈極了。憑什么一個外地人就得受他們這么欺負？我又想起父親對我說的話，于是我對父母說：“你們別管了，下午我自己解決這件事情。”

父親倒是很支持我這樣做，他說：“如果他再打你，你就使勁地打他，看他以后還敢不敢這樣對你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這樣的做法其實一點也不對，但也是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不光我總挨欺負，父母在那個時候也是低人一等的待遇。而我也終于知道父親為什么要和我說那些話。

最后，我真的把那個男生打了一頓，在班里赤手空拳地把他打倒在地，那種感覺無法言表。但是在惡勢力面前，這樣的發泄倒是保護了我。他再也沒有找我的麻煩。原來這就是自我保護。

這么多年過去了，父親還是遇事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母親總是說嫁給父親一點安全感也沒有。但是，沒有讀過太多書的父親不懂什么是計謀，不懂什么是圓融世故，他只懂得用一雙堅硬的雙手保護自己的家庭。

他從來都不是個懦弱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