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樂府》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
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長歌行》是漢代樂府古辭三首的第一首。該詩最早見于梁蕭統所編的《文選》,宋人郭茂倩編《樂府詩集》時,列入《相和歌辭·平調曲》。它是我國產生較早且影響較大的一首哲理詩。
該詩語言平易,主題突出,但要把握其精到的構思并不容易。清吳琪《選詩定論》中指出:“(此詩)全于時光短處寫長。人有一日之時,有一年之時,有一生之時。一日之時在朝,一年之時在春,一生之時在少壯。此三時者,以為甚長則玩愒(憩)則短,以為甚短而勤修則長也。”可見,全詩是以“三時”為根基來抒寫的,因此全詩分為三段。
第一段是開頭兩句。朝露,清晨的露水。晞,干。詩一開頭,展現在人們面前的是一幅形象鮮明,充滿生機的清晨美景,園林里的錦葵枝葉蒼翠,生氣勃勃,附著于葵葉之上的朝露顯得格外晶瑩透亮。然而,好景不長,待到朝陽冉冉升起之后,朝露很快就要被曬干了。有人把這兩句注為:“在園里生長著青青的向日葵上而充滿了朝露正待陽光把它曬干”是不符合詩的原意的,因為詩的重點意象是朝露,用其美好而又短促特征暗喻著人的生命。后代如秦嘉:“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贈婦詩》)曹植:“人生處一世,去若朝露晞。”(《贈白馬王彪》)潘岳:“獨悲安所慕,人生若朝露。”(《贈內詩》)都是從這里脫胎而來的。
第二段為“陽春”以下四句。布,布施,給予。德澤,恩惠,這里指陽光和雨露。焜黃,色衰枯黃貌。這四句是說,草木在春天陽光雨露的哺育下,枝繁葉茂,充滿著生命力,但是秋天一到,花葉就要凋零了。這里用草木在春天里的繁盛比喻美好的青春,但是青春也是不可久恃的。
第三段為最后四句。“百川”句表面上說的是東流入海的河水不能倒流,實際上隱喻著青春和生命不能周而復始。因為早在春秋之際,孔子就曾站在河岸上,面對滔滔東去的流水,發出了“逝者如斯夫”的慨嘆。這兩句雖然屬于第三段,但與第二段有著內在關聯。從“何日復西歸”的肯定語氣中可以體味出有一種“能西歸”的現象,即草木雖然在秋天里枯萎,但明年的春天來臨,又會蓬勃生長,但青春和生命則如東流之水而不能西歸了。宋子侯《董妖饒》:“(草木)秋時自零落,春月復芬香。何時盛年去,歡愛永相忘。”陶淵明《雜詩》:“日月還復周,我去不再陽。”也可證明,詩人把這一轉折省略了,但藕斷絲連,給人以無窮的回味。詩到這里,猶如條條江河歸大海,都落到最后兩句:“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深刻的主題揭示出明晰的哲理。
那么,該詩的主題是什么呢?《文選》里王臣注:“當早崇樹事業,無貽后時之嘆。”是符合詩的原意的。岳飛《滿江紅》詞:“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與此相近。現在,人們還常常用“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為座右銘,借以鞭策自己,也可說明其主題是積極的。
高爾基說:“世界上最快又最慢,最長又最短,最平凡又最寶貴,最容易被忽視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時間。”由于時光這種極為寶貴的東西極容易被忽視,所謂青春和健康只有喪失之后才感到它的可貴,說的也是這個意思。詩人為了使世人能夠從麻木中驚醒,首先采用了層層設喻的方法,把無形的時間外物化,從而使“理”“趣”得到完美的結合。其次是極力地進行盛與衰的強烈對比,并極力地渲染其消極的后果,(如“待日晞,”“焜黃華葉衰”“徒傷悲”等。從審美心理學的角度講,這種寫法能夠使人產生“震驚”的作用,使人驚心動魄,催人醒悟奮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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