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學(xué)訪道,快樂逍遙。名利二字盡皆拋,一心要,爭斷名韁把利鎖逃。
[南羅兒]皆因是,壽年高,往深山,草團瓢,不是僧來不是道。
[羅江怨]畫棟雕梁,棲身不牢。嬌妻美妾,剮骨的鋼刀。有錢難買閻閻閻君不叫。
〔倒推舡〕酒大傷身把精神損,色大傷身把氣耗,財大勢重把禍招,氣乃無名煙火炮。
〔尾〕勸君脫下縛身套,我說這話你不信,一世無成君莫笑。窮骨頭,丑像貌,不學(xué)風(fēng)流不賣俏。損人利己我不作,傷天害理由他們鬧。不燒香,不禱告,不去磕頭拜古廟。男兒到處便為家,逢場作戲心歡笑。唱一曲,歌一套,無字無板無腔調(diào)。悶來合人下盤棋,困來關(guān)門睡一覺。也不焦來也不躁,明心寶鑒說的到。勸君早尋脫身計,免過了輪回便是英豪。
——清·華廣生輯《白雪遺音·八角鼓》
本篇描寫了一位看破紅塵,潔身自好,消極遁世的人物形象,它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那個封建末落社會的污濁和腐朽。
隨著封建倫理道德的隳敗,資本主義經(jīng)濟的萌芽和發(fā)展,名利思想在社會上便得到了惡性的膨脹,追名逐利成了一大禍害,給個人帶來了無窮的痛苦,給社會造成了巨大的損傷。因此,早在宋代柳永《夏云峰》詞中既已提出: “向此免名韁利鎖,虛費光陰。”在這篇套曲中,也是為了“一心要,爭斷名韁把利鎖逃”,“名利二字盡皆拋”,而“游學(xué)訪道,快樂逍遙”。名韁利鎖,指被名利所束縛。他所謂的“訪道”,是要訪求一種新的人生觀,而不是指道教,因為緊接著在〔南羅兒〕這個曲子里,講得很清楚,他“不是僧來不是道”,而是個“往深山”,住在“草團瓢”即草棚中,只圖“壽年高”的遁世者。
他為什么要住到深山草屋中做不圖名利的遁世者呢?在〔羅江怨〕這個曲子中,作者便具體闡述了他對人生和社會的獨特看法:那些富麗堂皇的“畫棟雕梁”式的房屋,在他看來, “棲身不牢”,很快終將傾家蕩產(chǎn),被掃地出門;那些富人享有的“嬌妻美妾”,在他看來,不過是“剮骨的鋼刀”,使自己的精髓消耗在與妻妾的淫欲之中;富人擁有的錢財再多,也不能長生不死,“有錢難買閻閻閻君不叫”,傳說陰間掌管地獄的神——閻羅王還是要叫他去。
在[倒推船]的曲子中,他又闡述了酒色財氣的危害:酒大傷神,色大傷氣,財大招禍,氣大惹火。好在他不是一概反對酒色財氣,提倡禁欲主義,而是反對過份,所謂“酒大”、“色大”、“財大”,大者,皆過份之意也。
出路何在呢?在[尾]曲中,作者提出“勸君脫下縛身套”,也就是要擺脫名和利、畫棟雕梁、嬌妻美妾、酒色財氣等等的困擾。否則,勢必“一世無成”。接著,作者又闡述自己正面的人生主張:“窮骨頭,丑像貌,不學(xué)風(fēng)流不賣俏。損人利己我不作,傷天害理由他們鬧……”也就是要安貧樂道,安份守己,明哲保身,自得其樂。最后又“勸君早尋脫身計,免過了輪回便是英豪。”輪回,佛家認為眾生在三界六道的生死世界循環(huán)不已,如同車輪回旋不停,因此又稱“生死輪回”。這里是指死期,也就是把追求長壽,看作是人生最重要的目標。
這篇套曲反映了階級分化劇烈、丑惡現(xiàn)象叢生的封建末落時期的一種社會心理,即既對社會現(xiàn)實強烈不滿,滿懷著嚴重的危機感,又不愿積極地投入變革現(xiàn)實的反抗斗爭,而是幻想追求脫離社會現(xiàn)實的潔身自好。它似乎經(jīng)過了封建文人的加工修改,打上了封建文人的思想烙印。好在它所反映的厭惡現(xiàn)實和要求不損人利己等社會心理,仍具有民間的、時代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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