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沈永啟
玉樓春·仲秋晦夜效溫飛卿體
廣寒宮閉陰風裂,長夜營營如萬劫。當時宋玉楚江秋,留在人間化成血。姑蘇臺冷啼烏歇,鬼火生光漁火滅。摩空海日透遙天,紙帳離魂剛夢別。
順治二年(1645),作者的故鄉蘇州一帶均淪陷于清人。
作者自言此詞是“效溫飛卿體”,可開始便道“廣寒宮閉陰風裂,長夜營營如萬劫”,哪里有半點溫詞雍容甜美之態?月黑風高,世界仿佛遭遇了上萬次的毀滅性災難,紛亂喧囂的長夜凄厲地描述著人間的慘劇。佛家以世界一度成毀為一劫,此處用“萬劫”,極度夸張地寫出了作者心中對于故國淪陷、父老蒙難的悸痛。“當時宋玉楚江秋,留在人間化成血”,是說若是善感的宋玉見今日慘景,必將淚盡泣血。在萬分悲痛中,作者已很難再直面這悲慘的現實世界,而借古人之悲寫自己之愁。這樣用典,既沉郁頓挫,又給人以蒼茫渾厚的歷史感,略無一絲為文造情之弊。
過片“姑蘇臺冷啼烏歇,鬼火生光漁火滅”,直接敘寫故鄉遭劫后的慘狀。沒有生命的姑蘇臺和不通人情的烏鴉也被人間的不幸震懾驚呆了,這其實是余悸猶存者心理的外物化描寫,與“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有異曲同工之致。眼前,以往寧靜夜晚中溫馨安逸的漁火被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火替代了,無辜的生命轉眼間已變成屈死的冤魂,殘酷的現實對比使人無法接受。“姑蘇臺”句更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李白《烏棲曲》中“姑蘇臺上烏棲時,吳王宮里醉西施”的句子,由此進一步思索悲劇之所以產生的深層原因。
歇拍兩句,作者點明了吳江城破之時,作者自己身在他鄉,“摩空海日透遙天,紙帳離魂剛夢別”,這又是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對比,如果有可能的話,作者寧愿與故鄉的親人一道經受磨難,分擔難以忍受的痛苦。
血雨腥風擋不住日月的運行,太陽照樣升起,它無言地照著剛剛夢別親人的詩人,也照射著詩人故鄉每一塊染血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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