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詩詩群·王小妮·與蟻王談》新詩鑒賞

螞蟻的王

站在巢上。說。

你太大了。我看不清你在哪里。



他說。

我只是站在地面上。

螞蟻王問。

你比風大嗎。

沒有。

你比火大嗎。

沒有。

你比太陽大嗎。

沒有。

螞蟻王很痛苦。

你是什么。我不知道。



突然。它又問。

要下雨了。

你知道嗎。



他去看天。

接二連三地搖頭。

螞蟻王很快樂。

你什么也不是。

然后。就在他面前遠去。

這首詩寫得詭秘幽邃，頗像是禪師悟禪。把之于股掌之上細細品味，那“道”卻也不難體會。它是在講一個相對的道理。大與小，有與無，難與易，高與下，靈與拙，本是相互依托;大小相形，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高下相傾，靈拙互見的。這是一片空寂的聲音，在與蟻王的交談中，詩人將融匯在心底的感悟，剎時間釋放出來，體味那清曠而恒久的人生世理。在這一派沖淡、清遠的氛圍里，詩人的苦惱釋然了。誰說這種詩是故弄玄虛?

“螞蟻的王/站在巢上。說。/你太大了。我看不清你在哪里。”蟻王在蟻隊中是大的，但與我們相比，則是小的。蟻王又問“你比風(火、太陽)大嗎。”“沒有。”我與風、火、太陽相比則又是小的。這說明，大與小本無區別，區別只存在于人(蟻)的觀念和觀點——“本心”之中。同件事物，只要你換個參照系、換個視角就面目迥異了。這里寫的是詩人超越了現世經驗的內心省察，它打破了恒常的規范，在玄理中含著徹悟的內核。

“突然。它又問。/要下雨了。/你知道嗎。/他去看天。/接二連三地搖頭。/螞蟻王很快樂。/你什么也不是。/然后。就在他面前遠去?！边@是靈與拙的相對性。其間涇渭分明的界限消失了，人開始反思自身的能力，充滿覺悟，靈與拙，相去幾何?這里， “我”的悲哀是有意義的，蟻王的“快樂”是麻木的。人又被肯定了。

讀這類詩歌，我們要摒除一般意義上的常識，也不必用科學道理去要求它。只消全神貫注將意識攪成混沌的一片，就會得到神入的樂趣。你只管把玩那弦外之音，不要對它的真理性太過認真?；蛘?，你就用道家的玄思去理解它的“真理性”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