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曲總集·別集·詞· 納蘭詞》新詩鑒賞
詞別集,五卷,補遺一卷,清納蘭性德撰。性德(1655~1685)原名成德,字容若,滿洲正黃旗人。大學士明珠長子,康熙十四年(1675)進士,曾任一等侍衛。納蘭作為入主中原不久的滿族人,尚保留著開化不久民族的淳樸精神。
王國維說:“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習,故能真切如此。”(《人間詞話》)也就是說納蘭在觀察社會和自然時,沒有被古人眼光所左右,尚能用自然的眼光看世界,所攄寫的也是自己真實的感情。不像當時流行于詞壇的浙派那樣去盡心竭力地追求某種特定的風格。他的詞完全是出于自然的:“誰道飄零不可憐?舊游時節好花天,斷腸人去自今年!一片暈紅疑著雨,晚風吹掠鬢云偏。倩魂銷盡夕陽前。”(《浣溪沙》)不過還應該看到納蘭畢竟是已經漢化的旗人,盡管他們入關不久,性德又是世襲武職,血管中流的是土默特家族的血液,但“金戈鐵馬”的氣質,幾乎掃地以盡。即使他描寫塞外風光,軍旅生涯,甚至表現對富貴生活的厭倦,對豪放不羈的追求都寫得纖細委婉、富于色澤。如《蝶戀花·出塞》:“今古河山無定數。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幽怨從前何處訴?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如夢令》:“萬帳穹廬人醉,星影搖搖欲墜。歸夢隔狼河,又被河聲攪碎。還睡、還睡。解道醒來無味。”《滿江紅·茅屋新成卻賦》:“問我何心,卻構此,三楹茅屋?可學得、海鷗無事,閑飛閑宿?百感都隨流水去,一身還被浮名束。誤東風,遲日杏花天,紅牙曲。塵土夢,蕉中鹿;翻覆手,看棋局。且耽閑殢酒,消他薄福。雪后誰遮檐角翠,雨余好種墻陰綠。有些些,欲說向黃昏,西窗燭。”這些作品仿佛是江南文士初涉足塞北時所寫,竭力追求境界的闊大,但終不能掩其婉媚。很難設想性德的父親一輩就是出身于兵戈相交、白刃紛紛的戰場。
由于漢文化的熏染,旗人很快漢化,幾十年后出現了賈寶玉那樣的旗人子弟的藝術形象是一點也不奇怪的,納蘭詞的出現就是這種漢化的一個信號(有的紅學家就認為《紅樓夢》是寫明珠家事,性德即賈寶玉)。納蘭詞自然流麗,細膩委婉,頗似南唐二主,在藝術上取得較高的成就,但在題材和思想內容上卻不太豐富。其中大半為悼亡和描寫與妻子情愛之作。性德前后娶二妻,一為盧氏,一為宮氏,都很恩愛,詞人對愛情也很堅貞。因此,他的這類作品寫得一往情深。如寫小別后的思念:“已慣天涯莫浪愁,寒云衰草漸成秋。漫思睡起又登樓。伴我蕭蕭惟代馬,笑人寂寂有牽牛。勞人只合一生休。”(《浣溪沙》)寫永訣后的悲哀:“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浣溪沙》)這后一首真是元稹“悼亡”之神髓。
納蘭詞中還有一些反映富貴危機,隱約地表現了滿洲統治集團內部矛盾和仕宦苦悶的作品,從這些作品中可見作者的清醒與敏感,如《太常引》中的“無窮山色,無邊往事,一例冷清清。試倩玉簫聲喚,千古英雄夢醒”,這真有些像“賈寶玉”了。性德與漢族士大夫往來很密切,他有一些與顧貞觀、姜宸英、蔡啟墫等唱酬的作品,所表達的深情極為感人,從中也反映了這位塞外公子對江南文化的向往。
納蘭集最早與顧貞觀《彈指詞》合刻,其名為《側帽詞》。康熙十七年(1678)顧貞觀、吳綺又為性德編刻詞集,名《飲水詞》,此二集很罕見。
現存最早的納蘭詞集是康熙三十年性德去世后,其師徐乾學為之所編的《通志堂集》,其中詞四卷,和性德友人張純修所刻《飲水詩詞集》,其中詞三卷,二書互有出入。道光十二年(1832)汪元浩以顧刊《飲水詞》為底本,并據他本及選本校輯收詞三百二十一首,厘為五卷,題名《納蘭詞》。
光緒六年(1880)許增又輯得二十一首佚詞,附刻于汪本之后,作為《補遺》。文學古籍刊行社1954年出版之排印本,即據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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