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驚雷》

【本書體例】

梁羽生著。20回，59萬字。香港偉青書店版。

風塵俠女云紫蘿與天下第一快刀手孟元超是一對愛侶。成親前夕，孟元超因有急事趕往抗清義軍的所在地柴達木，而云紫蘿此時已身懷孟華，只得與保定名武師楊牧結為名譽夫妻。楊牧造出謠言說孟元超戰死，遂與云紫蘿弄假成真。不料在云紫蘿懷上楊炎之時，楊牧因投身清廷成為大內衛士而詐死埋名，楊牧的姐姐“辣手觀音”楊大姑將身懷有孕的云紫蘿趕出家門。云紫蘿只得投身柴達木義軍之中，生下楊牧之子楊炎，并與情人孟元超相會。云紫蘿不幸戰死，其好友繆長風將楊炎帶到天山，成為天山派老掌門人唐經天的關門弟子，這樣楊炎就有了三位父親，即生父楊牧、義父繆長風與繼父孟元超。不幸楊炎十一歲時，被歹人段劍青所擄，從此離開天山達七年之久。七年之中楊炎成了遠隱西藏的龍則靈老人的徒孫，學成了一身驚人的武藝。

楊炎藝成下山之后，碰到前來尋找自己下落的表哥齊世杰，無意之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之秘，不想與表哥及姑母辣手觀音楊大姑相認。齊世杰在尋找楊炎的途中，碰到天山派記名弟子冷冰兒，兩人情愫暗生，不料其母楊大姑因冷冰兒是“叛匪”(義軍)冷鐵樵的侄女而堅決阻止齊世杰與冷冰兒的交往。至使二人悲痛欲絕，冷冰兒更是哀傷。

楊炎無意間碰上了他的第二位師父龍則靈的外孫女龍靈珠，勸其回到外祖父身邊，不料龍靈珠堅決不認這位長輩，并對之充滿痛恨之情。原來龍靈珠之母乃是龍則靈的獨生女兒，而龍則靈因不同意女兒的婚事，打斷其夫婿的腿，至使父女決裂。而龍靈珠出世之后，其父遭白駝山歹人的暗襲，腿傷未愈而至死。龍母在逃難幾年之中也受盡磨難，不久也撒手西歸。從而龍靈珠自幼飽經痛苦磨難，成了一位性情偏激的“小妖女”。為了引出殺父仇人，她不斷地找江湖名人挑戰，使人見之頭疼。而她也因此堅決不愿意與楊炎一道回到外公身邊，反把外公視為她一生苦難的根源。楊炎再三相勸，她一怒之下，遠離楊炎而去。

楊炎茫然之中，又碰到段劍青正在與冷冰兒打斗，楊炎趕走段劍青，卻吸進少量迷藥，至使激動之下與冷冰兒擁抱接吻并向她求婚。不料恰被暗戀冷冰兒的天山長老石天行之子石清泉所看到，石清泉的怒斥，使楊炎失去理智割了石清泉的舌頭。不久又因不服罪而連傷石天行與甘武維二位長老，揚言要離開師門。結果被孟華所擒，兄弟之間不能相諒。在丁劍鳴等將楊炎押往柴達木交給孟元超管教的途中，龍靈珠趕來相救。楊炎感激不已，后又因言語不合而分手。此時冷冰兒與楊炎有“七年之約”，龍靈珠則心懷妒忌而不自知。

楊炎在保定見到了身為大內衛士的生父楊牧。楊牧的一番做作，使得楊炎認為生父確有不得已的隱衷，并答應楊牧，為之前往柴達木刺殺孟元超，以便楊牧從此退出大內，隱居山林。楊炎趕往柴達木之時，齊世杰、冷冰兒、龍靈珠等也都先后趕往柴達木義軍居處。齊世杰是前來報訊，而龍靈珠則是前來幫楊炎報仇。楊炎正要刺殺繼父孟元超時，正碰上歐陽承假扮楊炎前來刺殺孟元超，又被繆長風揭破。一番言論，使楊炎猛醒。逃離孟元超居住之地，不料被歹人所毒傷，幸而又被繆長風等相救。龍靈珠終于同意與楊炎一道前往西藏，見其外公龍則靈，而楊炎也正不愿見孟元超，且又希望與龍靈珠一道前往西藏見其爺爺，以了心愿。于是楊炎與龍靈珠這一雙不幸的兒女終于走到了一條道上，而只有齊世杰與冷冰兒仍是在愛情的迷惘之中緋徊。……

這是一部很有特色的武俠小說作品。在梁羽生的作品之中更顯得突出。其最突出的特點是在于它的主題不再是簡單的反抗官府或異族的斗爭史詩，而是一部較深刻的愛情與人生的悲劇。同時，小說的人物、尤其是小說中的主要人物不再簡單地只是善惡分明、俠邪對壘的兩種類型，而是寫出了在善惡之際、正邪之間的深刻的人性以及復雜的人物心理與性情世界。

首先，我們不難看到，小說敘述了一系列的愛情悲劇。這些愛情悲劇形成了小說的基本的情節線索。他們之間的相互交錯、相互影響從而使整個的故事情節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同時又復雜萬狀。孟元超、云紫蘿、楊牧這三人之間的愛情與婚姻的悲劇及其發展，是小說的主人公楊炎的不幸人生及其偏激的性情的最根本的原因。有深意的是，孟元超成了抗清義軍的領袖，而楊牧則恰恰是清廷大內的鷹爪。這種人生選擇的對立，大大地拓展了這一愛情悲劇的內涵。同時又豐富了楊炎的人生故事的背景。第二種愛情悲劇是龍靈珠的父母的傾心相愛被龍則靈橫加干涉，致使龍靈珠父母遭難慘死，而龍靈珠幼遭不幸從而成為江湖上的“小妖女”。這一家庭悲劇的獨特之處在于龍則靈的特殊的身世之秘密，他原來是清廷名將年羹堯的后代，隱姓埋名，無顏見中原江湖中人。同時又掌握了雍正爭奪王位的秘密，從而更要設法避開官府。第三種愛情悲劇是冷冰兒被歹徒段劍青所欺騙。這一愛情故事并沒有正面出現然而卻已讓人了悟。冷冰兒對愛情的本能的渴望及她理智上的沮喪，形成了冷冰兒其人的獨特的性格。從而，緊接著便是第四種愛情悲劇即冷冰兒與齊世杰之間的愛情悲劇，這一悲劇的直接原因是齊世杰之母楊大姑對冷冰兒出身“叛匪”的身份的顧忌，然而更深的一層次中仍有其男女主人公之間性格上的差異。從此，齊世杰固然是沮喪不已，冷冰兒更是雪上加霜絕望悲哀之至。從而，直接引發了第五種愛情悲劇，即冷冰兒與楊炎之間的一幕。冷與楊之間并未產生真正的愛情，而更多的實際上只存在姐弟之情。然而性情偏激的楊炎與灰心絕望的冰兒在特定的情境中也就容易產生一種失去理智的沖動……。不幸的是這一幕恰恰又被天山派弟子、一向暗戀冷冰兒而不得的石清泉所看到，由此引起了楊炎一怒叛師門的悲劇。在這些愛情故事之中，似乎只有楊炎與龍靈珠或許有可能在經歷一系列復雜坎坷的遭遇之后，獲得一種美滿的結局。然而小說中卻沒有寫出這種結局。這在梁羽生的作品中也算少見。總之，這些愛情悲劇故事組成了一幅完整而又豐富的人生圖畫。看起來它們之間似乎沒有多少關系，但仔細想來，其間關系實在是千絲萬縷相互影響，以至于形成一張“網”。

其次，這部小說的人物形象的刻劃相當獨特而又成功。主人公楊炎并不是一位生成之俠，而是一位遭遇不幸并且性情偏激、極易沖動、行為在“正邪之間”的人物。他的女友“小妖女”龍靈珠則更是一位邪氣多于正氣的人物，然而誰也不能不同情她、誰也不能不喜愛她。因為她的遭遇實在太慘，而她的心靈實際上是十分純潔而又美麗的。齊世杰與楊炎是一種對比，齊世杰品德完善，但卻由于過分地“聽話”以至于性格有些懦弱，而識見不免時常受其母親的影響而至于糊涂。這同樣也是一種被扭曲的形象。同樣，冷冰兒與龍靈珠也是一種對比，一冷一熱，一內向深沉、悲觀隱忍；一外向奔放、熱情如火，具有挑戰性。這四位男女青年主人公的形象的成功塑造，是這部小說的藝術成就的集中表現。除此之外，小說對楊牧其人從一位武師到一個鷹爪，由生到詐“死”的過程的描寫頗為耐人尋味。而齊世杰的母親楊大姑這一人物形象，同樣也是這部小說所刻劃的最為成功的人物形象之一。她的專橫與內心的軟弱、她的糊涂與心靈的善良……形成了一系列的矛盾。使人感動、耐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