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鷓鴣·尤侗
鷓鴣聲里夕陽西,陌上征人首盡低。
遍地關山行不得,為誰辛苦盡情啼?
產于我國南部的鷓鴣鳥,其鳴聲“鉤辀格磔”,俗以為極似“行不得也哥哥”,易引發人們的羈旅之愁、逐客之哀,故往往成為遷客騷人所歌詠的對象。如唐代詩人李涉、鄭谷,宋代詞人辛棄疾等,都借鷓鴣鳴叫聲抒寫了豐富深沉的情感內容,以至于使鷓鴣啼鳴具有了某種固定的意象功能。尤侗的這首詩在前代詩人的基礎上,又有了新的情感蘊含。
“鷓鴣聲里夕陽西”,詩人將悲婉凄切的鷓鴣鳴叫聲襯以夕陽西下的特殊背景,一幅凄清哀涼的畫面映現在了人們面前。“陌上征人首盡低”,征夫游子經過一天的跋涉,已經困頓不堪,偏偏又傳來了鷓鴣的啼鳴聲,其內心的感受可想而知。但詩人不直接剖示其精神世界,卻用“首盡低”這一外部動作,表現他們內心的悲酸,與第一句構成了一幅更為完整的圖畫。
那么,征人們的愁苦究竟在于何處?“遍地關山行不得”一句便提供了答案。道路的遙遠,旅途的勞累,固然使征人愁苦;但最難以忍受的是道途的重重關隘,使你無法前行,使你難以投足。這才是征人的大悲痛與大不幸,與此相比,路途遙遠也好,疲乏勞累也好,都變得無足輕重了。“行不得”三字實在是詩人的點睛之筆,內中包含著極其豐富的生活內容。結合尤侗所創作的雜劇與傳奇,這一點就更為明顯。他的《讀離騷》雜劇描寫屈原為奸佞所害,走投無路,懷沙而死。他的《鈞天樂》傳奇揭露了黑白顛倒的社會現實,品行高潔者只能處處碰壁。既然世路如此難行,征人也深知“遍地關山行不得”,那么,鷓鴣又何必辛苦且盡情的啼鳴呢?鷓鴣的鳴聲豈非成了多余之舉嗎?然而,鷓鴣又確確實實在那兒不知疲倦地從清晨叫到黃昏,它究竟在“為誰”啼鳴呢?全詩在一連串的疑問中結束,留給人以沉思,留給人以回味。
這首詩不以刻畫鷓鴣的外形為主,也不以描摹鷓鴣的鳴聲見長,卻從征人聞鷓鴣這一特定角度出發,抒發了詩人綿邈深沉的情感,意蘊含蓄,極富象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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