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萬歲》劇情簡介|鑒賞|觀后感
1994 彩色片 118分鐘
中國臺灣雄發(fā)電影公司/三一有限公司聯(lián)合攝制
導演:蔡明亮 編劇:蔡明亮 楊碧瑩 蔡逸君 攝影:廖本榕 主要演員: 楊貴媚 (飾林美美) 陳昭榮 (飾阿榮) 李康生(飾李康生)
【劇情簡介】
林美美是房屋中介公司的推銷員,打扮時髦。她無視“禁止跨越違者罰360元”的牌子,大大咧咧跨越安全島,爬上車頂在電線桿上綁售屋廣告牌子;鉆進工地,在空屋中到處打電話;邊吃她的保尼龍盒便當,邊用倉促和夸張語調(diào)向客戶兜銷豪華套房;“下班”以后,在西門町漫無目的地閑逛。阿榮在鬧區(qū)街邊擺地攤向過客推銷成衣,警察從遠處走過來,他麻利地卷起貨品,放進小車,若無其事站在街邊,與其他攤販談笑。等警察一走過,又迅速地擺攤,繼續(xù)叫賣。
面孔姣好清純的李康生,騎著摩托車一家一家兜售納骨塔靈位。在小康公司里,同事們興高采烈地玩著“誰要搬家”的游戲,每三人自組一小天地(兩人拉手成圈圈,分別扮演爸爸、媽媽,中間圍著的則是兒子),落單的一發(fā)號口令:“誰要搬家,我要搬家,誰要搬家,大家搬家”,大伙便大風吹一般地更換位置,變動組合。入冬以后的臺北夜里,仍然洋溢著活潑熱鬧的都市氣息。夜市便利商店內(nèi),小康對著店里反射鏡梳頭,凝視自己。他買了一瓶礦泉水,獨個逛到面積近三百平方米15層的豪華公寓大樓,偷偷拔下被遺忘在門上的鑰匙,溜進這幢空蕩蕩待售的一個房間。寂寞的小康沉思,準備用刀子割腕自殺。美美閑得無聊,在街頭邂逅阿榮,倆人一起來到臺北中興百貨飲食樓層里,倆人喝著果汁,注視著對方,彼此似乎產(chǎn)生了愛戀的情意,相偕來到屬于美美代售的公寓大樓。小康忽聽屋外開鎖聲,趕緊躲到床下。阿榮在按摩缸里洗澡,打電話。臥室里林美美一言未說,脫衣解褲,饑渴地要阿榮肉體。小康躺在床下,感覺到美美阿榮做愛時的劇烈喘息,聽他們偷歡而感到自瀆。
美美一大清早被公雞鬧鐘叫醒,梳洗,在馬桶上撲粉、對鏡自憐、觸摸身體。爾后,到送報中心送3000份插頁廣告。小康從床底下爬出來準備離去之時,看了沉睡的阿榮一眼,重回床邊,等待,偷吻阿榮。
阿榮醒來進入另一個空房間,兩個陌生男人周旋了一會兒之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對方,彼此在寂寞的生活中,發(fā)展出介乎于室友、朋友、伴侶、家人的曖昧情愫,倆人圍桌吃火鍋。小康獨處房內(nèi),親吻西瓜,然后當保齡球玩。將小西瓜挖洞,吃完后用瓜皮擦臉。他在阿榮所販賣的女裝皮箱中,掏出地攤衣料,無聊地換上黑色高跟鞋與女裝連衣裙,配搭性感誘惑的羽毛披肩,在鏡子前面再三端詳,翻跟斗做伏地挺身動作。用旋渦浴缸洗衣服,偷偷替阿榮搓洗內(nèi)衣褲……
有一天,林美美在擺地攤的地方找到阿榮,經(jīng)過一夜激情宣泄,翌日清晨,美美穿衣獨自離去,留下甜睡的阿榮和地鋪魔絲床上的小康。她孤身落寂獨步在臺北新建信義路大安公司泥濘處的小坡上,無緣由地坐在大安公園長凳上,突然莫名地失聲痛哭,把長久以來的委屈怨憤,無以言清的恥辱與作踐自己的情緒,都哭了出來。
【鑒賞】
臺灣新電影于80年代建立的寫實風格與歷史經(jīng)驗回溯的沉重主題,到了90年代則開始尋找新一代的感性,進入新風格探索時期。與80年代新電影導演不同之處在于:他們沒有那么多歷史紀錄與民族悲情的使命感和負擔,在臺灣90年代新文化的自由主動多變的空間里,創(chuàng)作者吸收了更活潑更無牽掛的創(chuàng)意和活力,他們或許缺少上一代新電影導演的深沉文化視野,但在個人表達上,卻少了很多龐大理念的束縛。80年代的侯孝賢、90年代的李安、蔡明亮等多位導演的電影在戛納、威尼斯、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上屢得大獎,或競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成為世界級導演。蔡明亮是后起之秀,導片不多,卻不同凡響。與侯孝賢相比,侯孝賢重于對臺灣歷史,現(xiàn)實交叉的省思,重客觀,帶有濃郁的懷舊情緒。然而如果沒有強勢宣傳,和電影節(jié)中多樣的詮釋手法,外國人很難理解個中的豐富內(nèi)涵。蔡明亮屬于90年代臺灣后工業(yè)時代涌現(xiàn)出來的新導演,其作品屬原創(chuàng)性,跟臺灣現(xiàn)代生活同步,面對現(xiàn)實剖析社會,與當今世界現(xiàn)代都市樣貌、生活節(jié)奏合拍。蔡明亮作品中的一群年輕人游離于家庭與社會邊緣,在臺港城市電影中獨樹一幟。他的作品尤其跟青少年的思維、生活方式,內(nèi)在精神世界相吻合,無論在臺港,或者在世界各國,有其共同性和代表性,因此,能引起共鳴。
《愛情萬歲》以抒情散文的筆法,書寫臺灣都市社會邊緣族群迷惘的青年生活方式,不落言詮地呈現(xiàn)這族群都市小人物的沉浮感、孤孑困境與彷徨,勾勒出他們與環(huán)境之間巨大的疏離,與 “家” 的睽隔。
蔡明亮偏愛青少年,儼然成為今日臺灣青少年文化最誠懇的紀錄者,也是社會現(xiàn)象的解碼者。蔡明亮來自馬來西亞,父母屬于勞工階層,20歲以后才到臺灣念大學。可能因為這種“異鄉(xiāng)人”的關系,所以使蔡明亮對臺灣社會帶著旁觀者的敏感。他擅用素描的冷靜手法,表現(xiàn)臺灣青少年如何面對生命的無奈、重復、荒謬和掙扎。電影中的青少年在鏡頭注視下,于作者好似相當疏離的“他者”,他(她)們生活的重心不在升學體制內(nèi),不屬于傳統(tǒng)價值判斷,他(她)們是不容易被捕捉到內(nèi)在生命的人物。影片里貼切寫實地觀察和呈現(xiàn)了他們面對社會競爭的生活狀況及心理轉(zhuǎn)折。一個豪華空屋銷售小姐林美美,一個沒有固定攤位的單幫小販阿榮,一個賣靈骨塔靈位的推銷員李康生,三個人漂泊漫游于大都會,做不同的銷售業(yè)務,萍水相逢,交錯棲息于同一套待售的空屋。售屋中介林小姐借電話與外面世界溝通,她認識所有人,也不認識任何人。推銷納骨靈位的小康,空洞的眼神背后,是他企圖自殺之后還能在咖啡廳留下“與你祖先同在”小廣告的茫然。夜市地攤小販的阿榮,以車代步的都市探險者,偶有艷遇,同時借著成人雜志自我麻醉。三個人逐漸熟悉對方,各有各自的生活態(tài)度。他們努力打拼求活,又尋尋覓覓,試圖找到一個可以發(fā)泄和相濡以沫的對象。畸情、出軌、異色、轉(zhuǎn)眼即逝的于孤單中求愛情,怎么也填補不滿心中的空虛,一夜貪歡之后,又歸于幻滅。他們生活空間多帶 “散落型”,分布在城市各個角落。他們在“借來”的空間,也是較為新潮或最時髦的地方,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圍及身份地位的事。他們個性不穩(wěn)定,性格多帶散漫和隨意性。他們待人處世是那么的漫不經(jīng)心,沒有太多的是非判斷和道德約束。在他們看來過去未來都不是很重要的,兩個青年男女剛認識,晚上就開屋做愛,明天又若無其事。他們是那么匪夷所思,只要自己所喜歡的,有什么不可以?他們的想法,作法已不是過往農(nóng)耕年代成長的人所能理解和想像。
影片中三個都市陌生人的愛,是被封閉在不可溝通的陌生與孤獨中,求取一點點彼此依靠的短暫的肉體溫暖,如臺灣作家蔣勛所說的“是與土地斷裂、親族斷裂下慘傷的擁抱與依靠”,充滿了反諷的意蘊。他們互不認識,可是都有一把公寓的鑰匙。阿榮的地攤單幫是在路上隨處勾搭寂寞的對象,李康生則是一位陰郁的同性愛慕者,只能在空屋內(nèi)自慰,或凝視對方的臉孔。美美主動與阿榮的異性戀,小康與阿榮的同性戀,涉嫌性倒錯傾向。編導冷眼旁觀這兩男一女,他們在不屬于自己的地方找尋溫暖及滿足基本要求,是一種錯置了的畸態(tài)。林美美和阿榮交歡過后,也不同床,就算同屋也不往來;連美美睡覺時,也不時被電話打斷。他們想找到安樂窩,而實際上卻無法從這些環(huán)境中得到滿足。他們之間有性無愛,卻沒有得到愛情,所以愛情對他們而言,才有著非凡的價值。影片所反映的臺北都市社會中青少年的性愛與愛情的實義反差是導演對現(xiàn)代臺北青少年的兩性關系和同性戀心理的大膽剖析,襯托出都市人的孤獨與人的異化。
影片隱喻了父權(quán)的衰落。傳統(tǒng)的父權(quán)社會里,女性依附男性存活;而影片里,兩個男人的角色始終依附于一個女人所提供的寄生條件。他們在這里像爭取地盤的妻妾,在毫無自主性的空間里自怨自艾,而美美卻相對地在某種程度上扮演著豢養(yǎng)者的角色,用不屬于她自己的待售豪華空屋,讓兩個男人有了暫時棲身之處。美美毫不自知地滿足了兩個陌生男人對“愛情”和“家”的虛假渴望,事實上,她只提供了肉體和居所這兩種軀殼,終究豪華不是他們的“家”。結(jié)尾,林美美在青年公園莫名地痛哭,以后他們?nèi)齻€是否還會碰面,或發(fā)展另一層關系,影片不做解答,就像小康所說的:“愛多久?一輩子?”
他們在臺灣經(jīng)濟發(fā)展最迅速,也是較繁榮時期,卻偏偏售賣的是溫暖的棲身之地和人生的歸宿——房屋和骨灰塔。空屋、睡床、電話,大量的街景等,象征臺灣后期資本主義都會生活中家的“空殼化”,資本主義臺灣社會的異化疏離與人際關系的孤寂。同時看出一部分青少年在寂寞世界里對自體情欲的踐踏,正如臺灣影評家黃建業(yè)所云:“新一代空虛卻物質(zhì)豐饒的臺灣生活臉譜”,是“90年代臺灣荒謬得讓人哭笑不得的虛空生活世界。”這揭下了臺灣所謂“經(jīng)濟奇跡”、浮華虛榮的假面。
導演著重于電影本體,靠影像言語表達豐富的內(nèi)蘊,不用俗濫感情來煽動觀眾。影片用平實的手法來紀錄生活,沒有安排很多沖突,筆法簡單大膽,一百句不到的對白,簡單的音效,沒有配樂,完全靠鏡頭和剪接,充分發(fā)揮電影自身的魅力。情節(jié)往往出人意料,可笑又懸疑,動人有趣。影片采用實景拍攝,臺北街頭是初進社會的青年日常流連、浪蕩、作案、工作和生活的場所,導演紀錄了那些地方的風貌以及在那里青少年的生活和精神狀態(tài)。影片運用影像、聲光和色彩把對城市和年青人抑郁兩方面的描繪結(jié)合得天衣無縫,情感又不失真摯細膩。
影片內(nèi)容平行、交叉敘述,應用對比蒙太奇、并列蒙太奇,分頭將三個人故事情節(jié)線按事物內(nèi)在聯(lián)系,交替表現(xiàn),統(tǒng)一在共同的主題中,含蓄或形象地表達導演某種寓意或?qū)δ呈录那榫w色彩。導演用一棟缺乏溫暖的待售公寓及大安公園,來突顯主人公的心里的寥寂和空虛。他們不停地在喝礦泉水、啤酒或者任何飲料,隱喻他們對愛和家的渴望。小康公司里“搬家”的游戲,以手臂圈出“家”的空間,以血源世系為基礎的家庭模式,在游戲中完全被隨意化。指涉階級差異地位高/低,私人/公家的差別,借用“與祖先同在”的靈骨塔,成了愛、親情、友情關系的復活。待售的“家”,已經(jīng)從原來私密性領域中親情凝結(jié)與情感寄寓,傳統(tǒng)異性戀婚姻家庭與家庭繁衍為依歸,被商品化與功能化,成為資本社會的異化疏離與人際關系孤寂自閉的象征。
電影里的人物不多,但內(nèi)涵不見得淺顯。
上一篇:《熙德》劇情簡介|鑒賞|觀后感
下一篇:《百色起義》劇情簡介|鑒賞|觀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