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許渾
宋祖凌歊樂未回, 三千歌舞宿層臺。
湘潭云盡暮山出, 巴蜀雪消春水來。
行殿有基荒薺合, 寢園無主野棠開。
百年應作萬年計, 巖上古碑空綠苔。
〔凌歊臺〕在安徽省黃山之巔,或云臺高可以凌滌暑氣。此詩題下注:“臺在當涂縣北五里,宋武帝所筑。” 〔行殿〕天子行幸的宮殿,即行在所。〔寢園〕即墓陵之園。
許渾在文宗開成年間為當涂縣令,曾登上凌歊臺,有感于宋武帝劉裕之事,作了這首懷古詩。凌歊臺,在黃山之巔。宋高祖劉裕奪得天下后,游歷南方,在黃山之上筑凌歊臺,并在此建離宮。在離宮中聚集三千宮女,高歌起舞,鑼鼓喧天,以表現自己赫赫勛勞與凜凜皇威。全詩以此發端,極力渲染南游筑臺的盛況。然而在這盛況的背后,宋武帝好大喜功、窮奢極欲的情景清楚地呈現在讀者的眼前,詩人那深沉的感慨也隱約地透露出來。
第三、四句寫登臺以后極目遠望之景。“湘潭云盡”、“巴蜀雪消”,境界已經闊大,繼之以“暮山出”、“春水來”,更顯得曠達高遠。二句中用了“盡”、“出”、“消”、“來”四個動詞,又給這種曠達高遠的氛圍增添了流動的形態。
前四句作者采用的逆挽的寫法,首先是通過藝術想象描寫前代發生的情況,然后補寫眼前的景物,這樣更加突出了登臺攬勝的懷古之意。從表面上看,第三、四句好象與宋武之事無關,其實作者寫的既是實景,又有雙關寓意。詩人在凌歊臺上,看到遠處的暮山,腳下的春水,聯想到劉裕南游之事,不禁生發歷史滄桑、人事變幻之感:昔日皇帝漫游的神威,宮女歌舞的盛況以及多少朝代的繁華不正象眼前的云盡雪消一樣嗎?表面上是寫景,實際上暗寓了上下千年社會歷史的巨大變化及詩人內心的無窮感慨。
正因如此,詩人由極目遠望中奔馳的想象又折回到腳下的古臺:“行殿有基荒薺合,寢園無主野棠開。”行宮的陳跡已長滿了薺菜,無主的陵園只開著荒野的海棠花。功蓋當世的宋武帝不正是給這些荒薺野棠所埋沒了嗎?那古老的荒臺僅僅成為后人憑吊歷史的陳跡而已。于是詩人發出了第七句的議論“百年應作萬年計”,人生百年,豈能一朝得勢即奢侈荒淫,僅顧眼前的快樂,應為子子孫孫、千秋萬代打算啊!清人王士禎《香祖筆記》卷八說:“‘百年便作萬年計’,富貴中人不悟此語者多矣。釋氏六如之喻,正為此輩棒喝。”正是此句最好的注腳。
詩的最后一句既是對歷史變遷的感慨,又是對前朝帝王的諷刺。
詩人生活在唐王朝走向沒落的晚唐時代,著目于歷史的陳跡,俯仰今古的興衰,感慨深沉。既對當政者提出了“百年應作萬年計”的警戒,也隱約地透露出對現實的失望與苦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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