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車(王風)》言情贈友詩歌

大車檻檻^①，毳衣如菼^②。

豈不爾思^③? 畏子不敢^④!

大車哼哼^⑤，毳衣如璊^⑥。

豈不爾思 ? 畏子不奔^⑦!

穀則異室^⑧， 死則同穴^⑨。

謂予不信 ，有如皦日^⑩!

這首詩據(jù)姚際恒《詩經(jīng)通論》 說： “乃誓辭之始。”即在我國文學(xué)史上最早見到的表示男女堅貞愛情生死不渝的誓辭。寫的是一個姑娘熾熱地愛上了一個小伙子，在某種強大的壓力之下致使她倆不能美滿結(jié)合。姑娘面對嚴酷的現(xiàn)實，毫不動搖，毫不退縮，她鼓勵對方和她一塊逃走，可是說來說去，小伙子還是下不了決心， 因而她指日作證， 發(fā)誓與他“穀則異室， 死則同穴”。

一、二兩章在理解上可以互相補充。作者在開頭兩章里為我們攝取了一對情人，乘車在路，兩人對坐，姑娘獨白的鏡頭。車聲檻檻，顛顛簸簸，借外界可感的事物，增強了詩中女主人公難于描述的“心思之曲” (楊振綱 《詩品解》 ) 。她生活在婦女的社會地位特別低下的環(huán)境里，剝削、壓迫、侮辱、損害，給她帶來極大的不幸; 不合理的婚姻更造成她極深的痛苦，但她潑辣果敢，性格堅強，對千般阻撓，萬鈞重壓決不低頭，而是以滿懷癡情，直率大膽的態(tài)度向心上人表示： “豈不爾思，畏子不敢”、“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從女主人公著筆，集中筆墨寫她牽情動內(nèi)，絕不忸怩，公然敢于表達爭取美好生活的信念。在語出自然的流露中，既突出了她強烈的反抗意識，也反映了當時婦女特定的社會地位，大大加強了詩的思想意義與藝術(shù)效果。

第三章是女子的誓辭。它與前兩章在銜接處有明顯的“詩的跳躍與省略”。可以設(shè)想，一對情人在幸福生活橫遭破壞，也許此別將成永訣的逆境之下，不知有多少蓄積在心頭的話要說，也不知在今后人生的道路上又會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挫折與障礙，需要互相安慰、鼓勵、囑咐……可是詩中都沒有說，藝術(shù)手段極其高超的作者只選取了女主人公情意深切的獨白與感情激發(fā)的誓辭來顯示人物形象和她所獨具的心理活動。借有形而寫無形，不寫情而情涌現(xiàn)。實中寓虛，以言表情，她的誓辭，是情志發(fā)自內(nèi)心不能自已的宣泄，鑄成為激動人心的詩魂，“故搖蕩性情，……幽微藉之以昭告” (鐘嶸 《詩品》 ) ，詩的旨歸正在于此。

感情濃烈，直率袒露是這首詩值得注意的一大特點。感情是詩歌藝術(shù)的天然要素。本篇深摯的感情，袒露的胸懷充分體現(xiàn)了民歌的本色，它所產(chǎn)生的巨大的審美吸引力使之成功為真正的動情之作。這種基調(diào)健康質(zhì)樸的戀歌是由勞動人民的經(jīng)濟地位和勞動生活決定的。詩中女主人公以激越的最強音發(fā)出 “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的誓言，感蕩心靈，陳詩展義，不僅鮮明地表達了她任何力量也摧毀不了的忠實于愛情的決心與執(zhí)著地追求理想生活的嚴肅態(tài)度，而且更增強了 “聞之者動心”的詩的藝術(shù)魅力。

注釋

①檻檻 (kan砍) ,車行聲。②毳 (cui脆),原為獸類的細毛。毳衣,用毛織品織的上衣。菼 (tan坦) ,初生的蘆荻。如菼,上衣如菼一樣是嫩綠色的。③爾,你,指女主人公所愛的小伙子。④此句是說: 怕你有所不敢。⑤啍啍(tuntun吞) ,毛 《傳》 : “重遲之貌”。車行很重很慢的樣子。一說,車行顛簸貌。⑥璊 (men門) , 赤色的玉。 聞一多《類鈔》 : “璊,一種赤苗的谷類。”此璊借為虋。谷之一種,苗是赤色。如璊,言衣是紅色,指男子所穿。古代女子穿綠衣,男子穿紅衣, 所以說“紅男綠女”。 ⑦奔, 逃走。 ⑧毛 《傳》 : “生也。 ”活著。 異室,不得同居一室。⑨同穴,指死后合葬于一個墓穴中。⑩如,猶彼也。皦,同皎,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