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水調歌頭^①·張元幹》

落景下青嶂^②，高浪卷滄洲^③。平生頗慣，江海掀舞木蘭舟^④。百二山河空壯^⑤。底事中原塵漲。喪亂幾時休。澤畔行吟處^⑥，天地一沙鷗^⑦。　　想元龍^⑧，猶高臥，百尺樓。臨風酹酒^⑨，堪笑談話覓封侯^⑩。老去英雄不見。惟與漁樵為伴。回首得無憂。莫道三伏熱^B11，便是五湖秋^B12。

①水調歌頭，詞牌名。　　②落景，夕陽。青嶂，如屏障的青山。　　③滄洲，濱水的地方。古時常用來稱隱士的居處。　　④木蘭舟，用木蘭樹造的船，后用作對船的美稱。　　⑤百二山河，喻山河險固之地。　　⑥“澤畔”句，出自《楚辭·漁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澤畔。”后常把謫官失意所寫的作品稱為澤畔吟。　　⑦“天地”句，出自杜甫《旅夜抒懷》。　　⑧元龍， 指皇帝。　　⑨酹酒，以酒澆地，表示祭奠。　　⑩堪笑，可笑。封侯，泛指顯赫功名。三伏，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五湖，在此指太湖。

這首詞是作者與友人泛舟太湖于舟中所作。詞人描寫眼前之景，感慨時局，表達了自己的拳拳愛國之心。

詞的上片作者泛舟太湖，心系時局。“落景下青嶂，高浪卷滄洲。”連綿起伏的青山，掩映了火紅的夕陽。山河雖美，但時局動蕩。戰亂席卷著每個角落，逃避現實是不可能的，即使是隱居也不可能過上平靜的生活。“平生頗慣，江海掀舞木蘭舟”。作者一生之中，已經習慣了蕩舟弄船，飄蕩于風浪之中，管它是自然之風，還是政治之浪。“百二山河空壯。底事中原塵漲”。如此壯麗險固的山河，怎能容忍異族的鐵蹄踐踏;如此的泱泱大國，為什么會讓金人在此囂張!國家一分為二，人民水深火熱，這樣的局面幾時休。“澤畔行吟處，天地一沙鷗”。作為一名愛國詞人，現如今報國無門，在這動蕩的時局中，也只能行澤畔之吟。在此，表達了對祖國山河淪陷和對人民生活在異族鐵蹄下的痛心。

下片寫皇帝昏庸，作者無奈。“想元龍，猶高臥，百尺樓。”國家支離破碎，百姓流離失所，而昏庸的統治者仍是紙醉金迷，高枕無憂。面對如此的昏君，建功立業無望，報國立功無門，詞人也只能把酒臨風，笑談封侯。“老去英雄不見，惟與漁樵為伴。”歲月匆匆，行將老已，然而英雄卻無用武之地，自己也只能與漁樵為伴，過起與世無爭的閑云野鶴生活。“回首得無憂。”想自己為國家為人民盡忠盡孝，現在的狀況實屬無奈。“莫道三伏熱，便是五湖秋。”夏天來了，秋天還會遠嗎!在此，作者一掃前面的情緒，內心還存有一絲希冀和企盼，讓人產生無限的遐想，在幽暗的情緒中又抹上一層亮色，顯示了作者的曠然豁達。

綜觀全詞，作者將眼前的風光與現實的社會聯在一起，把心中低沉悲傷的情緒與激昂高亢的熱情融為一體，景中有情，虛實相生，境界開闊，結構嚴謹。此詞也可謂作者創作后期的代表作之一。

●水調歌頭，參見第90頁相關介紹。

●張元幹以詩詞抒發精忠愛國壯志，成為千古愛國名人，得到了后世的景仰。光緒二十七年(1901)，政府在張氏宗祠的基礎上修建了張元幹紀念祠。

張元幹紀念祠，坐落于永泰縣祭門司嵩口，坐北朝南，占地面積380平方米。祠堂大門上方“張元幹紀念祠”，藍底金字門額光彩奪目，鐵紅大屏門上篆刻立體八大金字：“整頓乾坤，廓清宇宙。”展示張元幹千古不朽的精忠報國之雄心壯志。大廳正屏上方高掛入閩張氏始祖唐太師梁國公張睦畫像，其下是九世孫張元幹像。兩邊對聯“激發睦公匡閩壯志，弘揚元幹愛國精神”。廳堂前上方懸掛宋高宗贈張元幹正議大夫充撫諭使御賜的八字金字匾：“雖無鑾駕，如朕親行。”1991年春，在張元幹誕辰900周年之際，張氏宗親自籌資金，修復十六年前遭火災焚毀的祠堂。祠前有石獅一對，正埕左有張元幹像;右有石龜碑立，銘刻張元幹一生事跡。

每位愛國者，都想為國家、為人民多做一些事情，尤其是在國難當頭之際，就更是如此。然而在強大的政治勢力面前，在報國無門的情況之下，他們又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以及無奈。

旅夜抒懷

杜甫

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詩的前四句描寫“旅夜”之景。首聯寫近景：微風吹拂著江岸上的細草，豎著高高桅桿的小船在月夜孤獨地停泊著。這正是作者此時境遇的寫照：像江岸細草一樣渺小，像江中孤舟一般寂寞。頷聯寫遠景：明星低垂，平野廣闊;月隨波涌，大江東流。然而遼闊的平野、浩蕩的大江、燦爛的星月，更加反襯出他的孤苦伶仃以及凄愴孤寂的心情。詩的后四句是“抒懷”。“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有點名聲，那不是我文章寫得好;做官，倒應該因為年老多病而退休。“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自己飄然一身，就像廣闊天地間的一只沙鷗罷了。詩人報國無門，遠大的理想和抱負無法實現，只落得個四處漂泊，真是讓人憤、令人嘆。

綜觀全詩，作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既表達了飄泊無依的感傷，又抒發了仕途失意的憤慨。張元幹與杜甫，他們雖然生活在不同的時代，但仕途的失意，面對現實的無奈，使他們共同發出了“天地一沙鷗”的感慨。

沙鷗，棲息沙洲的鷗一類的水鳥，詩人們常常借此來表達自己內心漂泊無依的傷感。如陸游《秋思》：“利欲驅人萬火牛，江湖浪跡一沙鷗。日長似歲閑方覺，事大如山醉亦休。”張元幹的《水調歌頭》與杜甫《旅夜書懷》也是如此。沙鷗成為文人抒發漂泊無依之感慨的意象。

澤畔行吟處，天地一沙鷗。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