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民歌·讀曲歌(選七首)·其四》原文與賞析
千葉紅芙蓉,照灼綠水邊。余花任郎摘,慎莫罷儂蓮。
《千葉紅芙蓉》是一曲水鄉倩女向意中郎款敘情愫,并生發無限愛慕的情歌。
“千葉紅芙蓉,照灼綠水邊。”首句的綺麗筆彩,實為曹植《洛神賦》中“灼若芙蕖出綠波”的摹寫。“紅芙蓉”對 “綠水邊”,句中以鮮明的色彩反差,描畫一片荷塘風情。“千葉”狀荷池闊大,蓮色紛呈,猶古樂府 《江南曲》所云 “蓮葉何田田”的意境。千畝蓮塘,荷葉連比,緋花亭立,如焰似火,燃照綠波,好不艷麗!當年曹植曾用紅蓮映綠波擬洛水女神之美。本歌筆致所限,并非僅在寫出綠水紅蓮的自然景觀,而是在紅芙蓉中輸入人的品格,誠如李白所賦“美人出南國,灼灼芙蓉姿”。“紅芙蓉”或為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南朝民歌 《西洲曲》)的采蓮人;或為 “倡妾不勝愁,結束下青樓”(劉邈《萬山見采桑人》)的歌女,于是她是為水鄉澤國青春女子的代稱。本來蓮荷的美與女子的美,都屬于柔美之數,然而若大一片 “千葉”芙蓉,這種美又是何等的壯觀!在柔美中含有壯美的成分,可見其意象塑造之妙。
弗洛伊德認為,人的行為決定于無意識領域中被壓抑的本能和欲望。按照他的觀點,即人的性本能制約人的行為的動機。盡管弗氏理論有偏頗之處,卻又不無道理可循,起碼在青年男女的交往關系中,是存在性本能制約下的行為動機的。本歌在上句以比擬筆法塑造“千葉紅芙蓉”的艷美姿色后,于下句 “余花任郎摘,慎莫罷儂蓮”中,進而生現 “紅芙蓉”的女性心態。“余花”和 “儂蓮”是對應的兩個概念,“儂蓮”乃指我花,“余花”亦指他花。此句之意為:其他的蓮花任憑郎君隨意采擷,但你要慎重些,不要把我這朵花丟掉。你聽,這不是花兒對蜜蜂的呼喚?這不是柔美對陽剛的追戀?這不是倩女對愛的企盼?正是這種“行為動機”,包蘊著世界對應兩極間的運作基本法則。
這曲情歌,曾廣泛流行南朝社會。由于古代社會男女兩性所處的經濟地位各自不同,因而制約著他們社會地位的差異性。然而,南朝以至隋唐時期,兩性觀念的封閉性并不像后世王朝,如明清時期那樣嚴重。儒家學派在思想上的專制程度,也沒有像以后那樣嚴酷,唐朝安樂公主、太平公主改嫁,楊玉環易嫁于父子間,都不曾引起社會上大的非議;武則天做皇帝,國中雖有人反對,但還是被多數人接受,而清代慈禧的權勢并不比武氏差,卻始終不敢公開稱帝篡位,即為明證。南朝民俗,由于天塹之阻,尚受孔孟教化未深,仍有野合之風,女子選郎擇偶也頗寬松自由。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之中,才能生出 《千葉紅芙蓉》這樣的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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