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民歌·時尚急催玉(欽天監)》原文與賞析
欽天監造歷的人兒好不知趣,偏閨年,偏閏月,不閏個更兒。鴛鴦枕上情難盡,剛才合著眼,不覺雞又鳴。恨的是更兒,惱的是雞兒,可憐我的人兒熱烘烘丟開,心下何曾忍,心下何曾忍!
這是一首描寫青年男女幽會的情歌。
“欽天監造歷的人兒好不知趣,偏閏年,偏閏月,不閏個更兒。”意思是說,欽天監里推算制定節氣歷法的那些人真不懂人家的心事,偏偏只閏年閏月,就不能夜里多閏出一個更次?欽天監,是掌管觀察天象、推算節氣歷法的部門。秦漢以來以太史令掌天文歷法。唐代設太史局,后改司天臺。宋元有司天監(后改為太史局),明清改為欽天監,設監正、監副等官。農歷把一年定為354或355天,所剩的時間約每三年積累成一個月,加在一年里,這個積累而成的月就叫作閏月,有閏月的年就叫作閏年。
這一句異峰突起,出人意表。自古以來,唯有閏年閏月,何曾有過夜里閏更的事?實在異想天開!欽天監里那些造歷的人也是依天行事,豈可胡來?埋怨他們實在冤枉之極,也實在怨得無理之極,可又有情之極。
為什么對欽天監的人如此多怨呢?原來是因為這一對兒“鴛鴦枕上情難盡,剛才合著眼,不覺雞又鳴”。平日里,“兩下都有意,人前難下手”;今日里重相逢,訴不盡的柔情,說不完的愛意。然而 “歡娛恨更短”,剛剛合眼要休息一會兒,卻是五更已至,雄雞催起了。如何叫人不怨、不恨、不惱?如此看來,怨雖無理,卻源于至情,她自己的心里何嘗不明白夜里無法閏更呢。
在明代,青年男女幽會,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他們對兩廂傾心的愛情的追求,是對封建禮教的挑戰和蔑視。他們所遭受的壓抑,是封建意識、封建勢力迫害的結果。他們或許尚未認識到這一點,或許雖然朦朧地感受到了卻又無力反抗。因而他們不能不把一腔不滿都轉而為怨欽天監、恨更、惱雞上,這在明代的情歌中并非罕見。如《桂枝兒·雞》:“五更雞,叫得我心慌撩亂。枕兒邊說幾句離別言,一聲聲只怨著欽天監。你閏年并閏月,何不閏下了一更天? 日兒里能長也,夜兒里這么樣短。” 日長為憂思,夜短因歡愉。再如《劈破玉·一更里》: “一更里二更里三更里,四更里鳴已啼,扁毛的畜生好不知趣!要叫天明叫,為何五更啼,驚醒我的心肝,驚醒我的心肝,乖,提刀殺了你,提刀殺了你!”五更天已明,五更啼也就是天明才叫,因何而罵?雄雞司晨,應時而啼,竟不料因此而要遭受掉腦袋的厄運,豈不怪哉! 《山歌·五更頭》罵得更明白: “世上官員只欽天監第一無見識,你做閏年閏月了正弗閏子介個五更頭!”因為沒為她閏上一個五更頭,欽天監竟成了世上第一個無見識的官!這首《時尚急催玉》里的女性比前三位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并怨上了欽天監、更兒和雞,那份嬌嗔,那份惱怒,那份情急意亂,簡直舉目可睹。
“心下何曾忍”的反復,是年輕女子的切身感受,也是推己及人的的猜度;其神態惆悵幽怨,幾近氣急敗壞,其情深如何,哀怨如何,自然是不難想見了。
這首民歌“無理有情”的聯想、想象,極為大膽、新奇,表現出濃郁的浪漫主義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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