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釵釵上綴芳菲，海棠花一枝。剛被蝴蝶繞人飛，拂下深深紅蕊落，污奴衣。

——王重民《敦煌曲子詞集》

這首可與上一首《魚美人》連讀。它以特寫的方式，描繪出一位賞花美人嬌嗔的神情意態(tài)。

這位美人將連枝折下的海棠花綴在了金釵之上，人面花容相互輝映，十分艷麗，無比動人。 “芳菲”，是指海棠花。而接下來的“海棠花一枝”則是一筆兩寫。它既是指頭上綴著的海棠花兒一枝，又是說頭上綴花的美人，如春風(fēng)中搖曳含笑的一枝海棠，嬌美迷人。末三句的意境更妙：“剛被蝴蝶繞人飛，拂下深深紅蕊落，污奴衣。”要理解這幾句，先要理解一些特殊的詞語。“剛”，據(jù)張相《詩詞曲語辭匯釋》解作“偏”、 “硬”的意思。“深深”，是指顏色濃重。 “紅蕊”，郭沫若考證：“‘拂下深深紅蕊落’應(yīng)是‘黃蕊落’，海棠花瓣雖紅而花蕊卻黃。黃色的花粉被蝴蝶扇落，落在衣衫上是會染色的。”(《讀詩札記四則》)美人簪花，花面比并，本來就已別有一番情趣。不料花兒艷麗，引來了蝴蝶在美人頭上飛繞，拂下了海棠花黃黃的花粉，污染了漂亮的春衫，引來了美人的嗔怪。這個(gè)細(xì)節(jié)的描寫，極富情趣。詞人不言美人如花，卻說采花狂蝶繞人而飛，利用蝴蝶的錯(cuò)覺，寫出了觀者心中的奇特印象，給人嬌艷勝花的傳神感受。而前面的描寫，皆是旁觀者的語氣，最后一句“污奴衣”，卻又轉(zhuǎn)以詞中主人公——美人的口吻出之。這就將旁觀者為其美態(tài)所攝服，而美人卻不自知其美的天真自然情態(tài)寫活了。唯其天真自然，才愈發(fā)凸現(xiàn)出超乎市俗的純潔之美。而且，美人輕聲嗔怪，嬌態(tài)可掬，使詞境平添了許多生氣，頓覺靈動而有神采。

這首詞寫得生動活潑，曲筆生趣，而又不失明朗天真情調(diào)。這其實(shí)也正是民間詞的又一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