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延巳·虞美人》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春風拂拂橫秋水,掩映遙相對。祗知長作碧窗期,
誰信東風吹散,彩云飛。銀屏夢與飛鸞遠,祗
有珠簾卷。楊花零落月溶溶,塵掩玉箏弦柱,畫堂
空。
馮延巳的詞長于言情,而且筆法纖細,抒情委婉。又長于以景托情,以情傳聲,情景交融,物我相化。讀馮詞常感到有一種意蘊深美的境界在感染你,別是一番滋味。
這首《虞美人》描繪的是一個失去情侶的男子相思孤寂的心境。
詞的上片從景物寫起。“春風拂拂”,點明節令。朗朗的晴空,微風輕拂;地上柳暗花明,綠樹掩映,大自然送來了一個誘人的春天。詞的開篇極狀景物的明麗,為男女主人公歡愛設置了一個美麗宜人的氛圍。接著融情入景,展開對人物的描寫。象花間婉囀逗啼的黃鶯,在綠樹紅花的掩映下,一對男女正含情相對,互送秋波,這確是個靜謐而令人陶醉的場景。飄著花香的綠蔭里,一對戀人默默地對視著,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只有“橫秋水”。也許此時眼睛是最能表達內心的感情了,而沉默又是表達愛的最好方式。顯然,開頭兩句的景和情的點染,是作者有意在蓄筆勢,欲抑先揚,為下文主人公情感的失意作一濃烈映照。往往良辰美景易惹人愁緒。以往的相聚越是歡樂,越能增加今日離別的悲涼。花間相對,原是期望能夠“長作碧窗”,白頭到老的。“碧窗”,指代男女歡會的地方。可是好景不長,突有東風吹來,五彩云霞般美麗的愛情頓為碎片飛散開去,不可追尋了。“東風”即“春風”。古人很喜歡以東風托意,素有“拂袖東風軟”(謝逸《蝶戀花》),寫一少女沐浴春風中一任風拂長袖的動人意象。又有“為問東風余幾許”(蘇軾《江城子·別徐州》),是表達嘆惋春去太快,愿春永駐的思想感情。在這些詞中,“東風”即是美好事物的象征,也有一些詞把東風認作無情,如李商隱《無題》: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句,晏幾道《玉樓春》中“東風又作無情計”句,萬俟詠的《木蘭花慢》中也有“東風晚來更惡”句。馮延巳詞中的“東風”即為后者意,其實未必東風無情,實在是因為愛情在燦爛的春光中破滅,奈人不得,便將一切罪過歸于東風的吹動了。“誰信東風吹散,彩云飛”正是接前三句的歡愛,作樂極生悲一句,“誰信”言意料之外,此句使全詞頓生感情波瀾,拋出彩云飛去的悲哀。
下片承彩云飛寫相思情。“銀屏夢與飛鸞遠”,東風吹散了彩云,愛情破滅了,人去樓空,碧窗遙遙無期,悵惘之余,主人公倚在銀屏旁相思成夢。這的確是一場好夢,夢中夫妻相好,鸞鳳和鳴,一同飄飄遠去,近乎人間仙境,然而,這又是一場無法承接下去的好夢。現實畢竟是殘酷的,夢醒之后,但見簾卷堂空,物是人非。夢中之歡與夢后之悲形成了強烈對比。人已走,夢也散。此刻他該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 詞中沒有去抒寫,而是轉而寫景:滿地零落的楊花,溫柔皎潔的明月,被塵灰遮掩了的玉箏,還有空寂如野的畫堂。睹此景,我們的眼前不難幻化出昔日這里玉箏陣陣、笑語聲聲的歡鬧場面,而這場面更是他所不能忘懷的。那么,他無限的相思,滿腹的離恨還需道出、點破嗎?這同晚唐詩人張泌的“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寄人》)同一機杼,淡淡哀怨,自從景中映出。這正是馮詞含蓄、凄婉、動人的一面。
全詞從景開篇,又以景結筆。寫景完全是為了用情,而所寫景物皆為“碧窗”、“銀屏”、“彩云”、“珠簾”等之類的濃麗景物。以景物托哀情,雖一字未言悲愁,卻在無言中將主人公失去心愛之人的入骨相思、惆悵難耐之情曲曲傳出。王夫之的“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姜齋詩話》)正是指此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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