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望夫石》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望夫處,江悠悠。化為石,不回頭。
山頭日日風復雨,行人歸來石應語。
這是一則古老而動人的民間傳說。據西晉張華《列異傳》載:“武昌新縣北山有望夫石,狀若人立者。傳云:昔有貞婦,其夫從役,遠赴國難,婦攜幼子餞送此山,立望而形化為石。”這一悲惻動人的愛情故事,伴隨著千百年來多少征夫思婦的辛酸淚水,廣為流傳。北起遼寧,南至廣東,由類似此事命名的望夫石、望夫山不知多少;也不知牽惹了多少騷人墨客的情懷,為之心感神馳,為之吟詠悲歌。王建的《望夫石》正是這些詩歌中頗具特色的一首。
作品開頭兩句:“望夫處,江悠悠”,從虛處落筆。既點出望夫處,又不出現望夫石,而是先落筆在一片悠悠江水上。這江水既經“望夫處”的提點,就已染上望夫者的主觀情感,成為將要出現的望夫石的特定背景。而“悠悠”二字,則進一步寫活了江水的情態。悠悠,綿長不盡之貌。它既可表現空間的浩渺空闊,又可表現時間的久遠漫長,也可表現感情的纏綿不盡,同時它還有綿延不斷的動態感。因此,詩人用“悠悠”描寫江水,十分蘊藉傳神,它帶出一片渾融蒼茫的意境:浩渺空廓的江水,對于望夫者來說,它似乎全不解人意,徑自滔滔不息,流向天邊,縱然望穿雙眼,日夜期待,也不見希望的歸帆,只有一片空白,一片蒼涼。江水悠悠不盡,歲月悠悠漫長,眼前這一切,始于何年,又將終于何年? 無人知曉,也無處知曉,有如眼前這悠悠不盡的江水。水悠悠,歲悠悠,思更悠悠,恨更悠悠。這“江悠悠”三字所展現的景致,正如一個“空鏡頭”,看似閑景虛筆,卻有著如此深刻豐富的內涵。它不但展現了望夫石故事的空間背景,更形成了濃郁的抒情氣氛,為將要出現的望夫石形象作了生動有力的烘托和渲染。
于是,望夫石出現了。“化為石,不回頭。”一尊由望夫女子化成的巨石兀立江畔,與悠悠江水共同構成一幅簡潔鮮明、生動感人的圖畫。江水的浩渺,襯出了巨石的高聳;江水的奔流,也與巨石的靜立相映;江水的情態,又給巨石注入了生命與感情。在這虛實動靜的互相映襯、情感交流中,當初由人所化的石頭,此時又仿佛活化成有血有肉、有靈有感的望夫女子,她執著地對著江水,在凝望,在思念,在等待。人化為石,石通人性,人石莫辨,情景相融,一個內心充滿刻骨銘心的愛、永久深切的思、纏綿不盡的恨的望夫女子形象,便活生生地再現了。
如果說前面這四句是著眼于眼前物象的描寫的話,那么第五句“山頭日日風復雨”,則是以對望夫石苦難經歷的回顧來作進一步的刻畫。千百年來,石立山頭,經風受雨,日夜不斷,卻始終巋然不動,初衷不改。在這石頭身上,不更深刻體現出望夫女子那堅貞不渝的愛情的力量嗎? 她縱然歷盡苦難辛酸,但對丈夫的愛卻始終不變,她依然在翹首凝望,依然在思念等待。石頭在風雨中更見堅強,愛情在磨難中更見堅貞。無聲的石頭,已默默地訴說了這一切。
石頭經歷了千年風雨,丈夫仍不曾歸來。他還會回來嗎? 石頭還會重新變成人與他訴說不盡的情思嗎? 詩人的筆觸指向了將來: “行人歸來石應語。”行人永遠不能歸,石頭也永遠不會語。詩人的遐想,看似荒唐,實則包含了他真切而豐富的情感,他被望夫石的堅貞愛情深深感動,他同情她的不幸,他贊美她的堅貞,他祝愿她的赤誠堅貞能感天動地,最終能盼得丈夫歸來、傾訴衷腸的一天。這難道不也是我們讀者的共同心愿嗎?
在眾多以望夫石為題材的詩歌中,本詩尤以取景簡潔、語言平淡而內容豐富、感情深厚見長。作品只攝取了江水與山石,著墨不多,色調淡雅,卻是形象鮮明,情意無限,有著咀嚼不盡的韻味。宋人陳師道、黃叔達將本詩與劉禹錫的同名詩作進行比較后得出劉詩意工語拙而本詩“語意皆工”的評價(見陳師道《后山詩話》),十分中肯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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