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漢卿戲曲集》的主要內容,《關漢卿戲曲集》導讀

《關漢卿戲曲集》是關漢卿現存的雜劇和散曲作品全集。吳曉鈴、單耀海、李國炎、劉堅編校，中國戲劇出版社1958年出版。本書共收戲曲作品18種，它依據的底本主要有《元刊古今雜劇三十種》、明趙琦美脈望館鈔校 《元明雜劇》。沒有明鈔本時，選用明萬歷徐龍峰刻本和息機子編選本。其中《單鞭奪槊》、《五侯宴》、《魯齋郎》是否關作，人們尚有不同意見。它們的編排次序依照的是故事內容的時代先后。三國故事有兩個雜劇，《關大王單刀會》、《關張雙赴西蜀夢》;晉代故事有1個雜劇，《溫太真玉鏡臺》;唐代故事有兩個雜劇，《尉遲恭單鞭奪槊》、《山神廟裴度還帶》;五代故事有兩個雜劇，《鄧夫人苦痛哭存孝》、《劉夫人慶賞五侯宴》;宋代故事有6個雜劇，《狀元堂陳母教子》、《包待制智斬魯齋郎》、《包待制三勘蝴蝶夢》、《錢大尹智寵謝天香》、《王閏香夜月四春園》、《趙盼兒風月救風塵》;金代故事有兩個雜劇，《詐妮子調風月》、《閨怨佳人拜月亭》;元代故事(包括時代不詳的)有3個雜劇，《望江亭中秋切鲙旦》、《杜蕊娘智賞金線池》、《感天動地竇娥冤》。書后有3個附錄?！蛾P漢卿雜劇輯佚》輯錄了《唐明皇啟瘞哭香囊》、《風流孔目春衫記》、《孟良盜骨》3個雜劇的殘曲。《關漢卿散曲輯存》輯錄了套曲14套，小令57首并附錄5首。《關漢卿雜劇全目》著錄劇目67種，其中45種已佚，僅存劇名。校注本有：吳國欽校注 《關漢卿全集》，王學奇、王靜竹、吳振清 《關漢卿全集校注》。

關漢卿(1220?—1300?)，號己齋叟，大都(今北京市)人，曾任太醫院尹(元鐘嗣成《錄鬼簿》)。關于他的籍貫，還有祁州(今河北省安國縣)(乾隆《祁州志》卷8)、解州(今山西省運城縣)(元朱右《元史補遺》)等不同的說法。關漢卿的生年與白樸接近。中統(1260—1263)初，與王和卿交往，活動于燕京(今北京市)(陶宗儀 《輟耕錄》)。關漢卿是元初劇壇的領袖人物，明初賈仲明為《錄鬼簿》補撰的《凌波仙》吊詞稱贊他為“驅梨園領袖，總編修師首，捻雜劇班頭”。據《錄鬼簿》、《青樓集》記載，關漢卿與雜劇作家楊顯之、梁進之、費君祥，以及著名女演員朱簾秀等交好。關漢卿還擅長歌舞，精通音律(參見〔南呂一枝花〕 《不伏老》)。明臧懋循說他“躬踐排場，面傅粉墨，以為我家生活，偶倡優而不辭”(《元曲選·序》)。南宋滅亡后，關漢卿到過杭州，寫有〔南呂一枝花〕《杭州景》套曲。還曾到過揚州 (參見〔南呂一枝花〕 《贈朱簾秀》)。而大都、杭州和揚州都是當時戲曲創作和演出的中心。一般認為他寫作的散曲〔大德歌〕，是元成宗大德(1297—1307)時的作品。故可考知其創作活動的大略年代。

本書18部雜劇，從思想內容看，大致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公案劇，作品深刻揭露了社會政治黑暗和統治者的殘暴，觸及到尖銳的社會矛盾。如《竇娥冤》、《蝴蝶夢》等?！陡]娥冤》是關漢卿的代表作品。寫一個孤苦無靠的寡婦竇娥，守節盡孝，卻惹下禍胎，在昏官桃杌的迫害下，屈打成招，被誣為“藥死公公”，斬首示眾。竇娥的冤案具有深刻的悲劇意義。作家借竇娥的死，揭露了封建社會“官吏每無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難言”這個現實，控訴了封建社會壓迫人民、草菅人命的罪惡。作家還通過竇娥形象的塑造，提示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對廣大人民群眾的毒害。第三折〔滾繡球〕一曲： “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盜跖、顏淵!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兩淚漣漣?！备]娥尊奉天地，卻提出了對封建社會的現實秩序和觀念體系的懷疑，怨憤直指天、地，把劇本的悲劇意義升華到一個新的高度。竇娥死時發下的三樁誓愿：血濺白練、六月飛雪、亢旱三年，一一得到應驗，以及第四折竇娥化作魂旦，借助清官的力量澄明了自己的冤屈，雖然多少包含幻想色彩，仍寄托了人民的美好愿望和正義必勝的信念?！逗麎簟穼懟视H葛彪借口農民王老漢沖撞他的馬頭，打死王老漢后揚長而去。王老漢的兒子為父報仇，打死葛彪卻必須償命。王婆婆在包拯判決要王三抵命時，還分付王三和他死去的父親同心合力，“把那殺人賊推下望鄉臺”，提出了“使不著國戚皇親，玉葉金枝，便是他龍孫帝子，打殺人要吃官司”這樣閃爍著民主主義光輝的思想。葛彪是權豪勢要之家，打死人不償命，作者有意無意地把批判的矛頭指向封建統治者。

第二類主要是描寫婦女的生活和斗爭，突出了她們的勇敢和機智。如《救風塵》、《金線池》、《謝天香》、《望江亭》、《詐妮子》等。作品中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下層婦女，渴望過一種自由、平等、幸福的生活?！拔铱戳诵┮捛俺糖闻铮娏诵╄F心腸男子輩，便一生里孤眠，我也直甚頹”( 《救風塵》第一折); “你道是金籠內鸚哥能念詩，這便是咱家的好比擬，原來越聰明越不得出籠時”( 《謝天香》第一折)。《救風塵》是一部杰出的喜劇。劇中主角妓女趙盼兒，是一個機智、老練而富有義氣的形象。她曾經幻想與一個知心的男人過自由、幸福的生活，但殘酷的現實使她的幻想破滅了。她看透了紈袴子弟的丑惡嘴臉和伎倆，并對他們保持著高度的警惕。趙盼兒反對結拜妹妹宋引章嫁給鄭州同知的兒子周舍，再三忠告她。第一折〔勝葫蘆〕： “你道這子弟情腸甜似蜜，但娶到他家里，多無半載周年相棄擲。早努牙突嘴，拳椎腳踢，打得你哭啼啼?！彼我聸]有接受忠告，一進周家門先挨了50殺威棒，只得寫信向趙盼兒求救。趙盼兒不計前嫌，抓住了周舍喜新厭舊、酷好女色的弱點，使周舍步步上當，中了自己的圈套，終于救出了宋引章，制服了流氓周舍，從而收到了暢快淋漓的喜劇效果?！锻ぁ穼憲钛脙饶昧藙輨鹋频教吨萑“资恐械氖准墶≈兄鹘亲T記兒，由于是寡婦改嫁白士中，因此十分珍視自己與丈夫的愛情。她十分坦然、胸有成竹地來對付惡霸楊衙內。在中秋之夜，譚記兒喬扮漁婦，以切鲙獻新為名，在望江亭上盡情捉弄了楊衙內，賺得他的勢劍金牌，從而粉碎了他殘害白士中的陰謀詭計。趙盼兒、譚記兒，善于利用敵人的弱點，通過周密的部署展開斗爭，取得最后的勝利。這些描寫，無疑是當時人民反抗斗爭的反映?！督鹁€池》里的妓女杜蕊娘，《謝天香》里的妓女謝天香，《詐妮子》里的婢女燕燕，都是聰明伶俐，為追求幸福生活而斗爭的婦女形象?！栋菰峦ぁ肥歉挥欣寺庀⒌膼矍閯　Ｉ袝跞鹛m不顧父親的反對，忠于愛情，最后與蔣世隆團圓。劇作斥責了阻礙婚姻自主的封建家長制。關漢卿劇作中的婦女形象，在整個中國文學史上都是極為突出的。

第三類是歷史劇，如《單刀會》、《西蜀夢》、《哭存孝》等。以 《單刀會》的成就為最突出。劇中主角關羽的出場在第三折，第一、二折作者借喬國老和司馬徽的口渲染了他的英雄業績和蓋世威風，造成強烈的戲劇氛圍。第三折當關羽一出場，就慷慨激昂地唱出了四支曲子，譴責董卓與呂布的作亂，回顧桃園結義、三顧茅廬等情景。第四折是全劇的高潮，關羽單刀赴會，面對滾滾東去的大江，抒發了他豪邁的胸懷?！柴v馬聽〕：“水涌山疊，年少周郎何處也?不覺的灰飛煙滅，可憐黃蓋轉傷嗟。破曹的檣櫓一時絕，鏖兵的江水猶然熱，好教我情慘切!(云)這也不是江水。(唱)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單刀會上，關羽以自己的威武和正義懾服了魯肅，保衛了蜀漢的利益。劇作通過關羽維護漢家事業的歌頌，一定程度上流露了民族感情，同時描寫了關羽的勇敢和智慧，鼓舞了人們向壓迫者斗爭的勇氣和信心?！段魇駢簟穼戧P羽戰死荊州，張飛又中途遇害，關羽的陰魂托夢劉備，劉備遂盡起西蜀之師，為關張報仇雪恨。突出了關張雖死猶生的氣概，譴責了見死不救、賣身求榮的奸佞小人。《哭存孝》寫李克用聽信康君立、李存信的讒言，在得勝后誣殺功臣李存孝。既譴責了奸佞小人，也反映了 “狡兔死、走狗烹”的主題。作者在歌頌歷史英雄人物時，表現了他英雄史觀的局限。如對黃巢起義的看法就沒有擺脫傳統的偏見。另外，關漢卿的某些劇作還宣揚了封建道德。如《陳母教子》寫陳母用儒家的道德教子讀經，終于使三個兒子都中狀元。有的作品存在著勾欄調笑作風，顯露了低級庸俗的趣味。還有對清官、王法所抱的幻想，當然不可能是解決封建社會弊端的根本。

關漢卿是在雜劇由民間伎藝人創作發展到作家文學過程中一位貢獻最巨大的作家，他的雜劇是中國古典戲曲藝術的一個高峰。關漢卿嫻熟地運用元雜劇這一藝術形式，在塑造人物形象、處理戲劇沖突、運用戲曲語言諸方面都取得了杰出的成就。早期雜劇中多是類型化人物(如官員、秀才等)，表演生活小品，而關漢卿所創作的雜劇，則集中力量塑造主要人物，始終把塑造正面主人公放在首要的地位。在中國古典戲曲作家中，還沒有一個人能像他那樣塑造如此眾多而又鮮明的藝術形象。如同是妓女，趙盼兒、宋引章、杜蕊娘、謝天香就各具不同的性格。我們看到關漢卿不僅注意到各階級、各階層人物的不同，而且還能寫出由于具體環境和遭遇而形成的不同特征，即使他們是屬于同一階級或階層的人物。關漢卿還善于處理戲劇沖突，在沖突中刻劃人物。關劇的沖突往往緊湊集中，激動人心?！陡]娥冤》在這方面最為典型。全劇寫善良無辜的寡婦被屈斬而天地為之變色，它除用楔子作序幕，交代竇娥身世外，余下四折都是幕啟處見沖突。至于竇娥的結婚、丈夫的病死等均一句帶過，沒有枝蔓。在關目處理上，關漢卿移步換形，富于變化。如 《哭存孝》，劉夫人到李克用處為李存孝說情，眼看存孝就要得救了，突然劉夫人要去看打圍落馬的親子，李存信乘機進讒，存孝隨即被車裂。這種處理出乎觀眾意料之外，又在人物情理之中，戲劇效果十分強烈。關漢卿繼承了雜劇藝術“務為滑稽”的特點，不僅科諢收到了強烈的喜劇效果，還創造了成功的喜劇作品。他還創作了成功的悲劇作品，反映了元初的時代精神。關漢卿是一位杰出的語言藝術大師。他大量汲取民間生動的語言，融鑄古典名作的長處，創造出“文而不文，俗而不俗”的語言風格。他是元曲中本色派的代表人物，真正做到了“人習其方言，事肖其本色，境無旁溢，語無外假”(臧懋循《元曲選·序》)。

關漢卿的散曲創作在元代占有重要的地位。他的散曲主要包括三個方面的內容： 描繪都市繁華與藝人生活，羈旅行役與離愁別緒，以及自述抱負的述志遣興。最后一類作品直接反映了關漢卿的心志，值得注意。如〔南呂一枝花〕 《不伏老》寫得老辣恣肆，充滿情趣?！拔沂莻€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則除是閻王親自喚，神鬼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幽冥。天哪，那期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

關漢卿是中國文學史和戲劇史上一位偉大的作家。他是元代雜劇、也是中國戲曲的奠基人。他在當時就享有崇高的地位，后來人們一直把他列為“元曲四大家”之首。他的悲劇《竇娥冤》“列之于世界大悲劇中亦無愧色”(王國維《宋元戲曲史》)，他的喜劇亦是后代喜劇的楷模。然而對關漢卿進行深入的研究，還是近現代的事情。特別是近40年來，關漢卿的作品得到全面整理，研究專著多種，論文40多篇。700年來，關漢卿的劇作上演不衰，有的已被介紹到海外。

參考文獻

• 1.吳曉鈴等:《關漢卿戲曲集》,中國戲劇出版社,1958。
• 2. 李漢秋、袁有芬: 《關漢卿研究資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 3. 《關漢卿研究》(一),中國戲劇出版社,1958。
• 4. 《關漢卿研究》(二),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
• 5. 《關漢卿研究論文集》(一、二),古典文學出版社,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