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派詩群·孫毓棠·北行》新詩鑒賞

那清早登車北行，

我心中一片茫茫，

一路看清冷的陽光，

斜照在冬原的雪上。

心想該是個小城，

悠揚有怡靜的鐘聲，

有青山，有你，和幾句

久別的問候和叮嚀。

第二天深夜回家，

雨點貼掛著車窗：

每點雨團一滴圓夢，

鑲滿了金光，月光。

滿耳似銀鈴你的笑，

滿眼是春花的溫存。

隨著你幾聲諄囑，

我帶回了千山白云。

這是一首優美的愛情詩，在不長的篇幅里寄托著復雜深沉的感情。初看仿佛詩人在“記實”，但深入細辨，你會發現上一節的“冬原”是實，而下一節的“春夜”則是虛。為何“那清早登車北行”是嚴酷的隆冬，而“第二天深夜回家”卻成了“滿眼是春花” 了呢?哦，是詩人見到久別的愛人， 見到了他自己心靈的“春天”了。這是不著痕跡的隱喻和心理時空變換。

“那清早登車北行，/我心中一片茫茫，/一路看清冷的陽光，/斜照在冬原的雪上。”這是說詩人在歸家的旅途上的凄寒孤寂之情。我們常有這樣的體驗，盼著見到自己久別的親人，時間越來越短時，我們的心充滿喜悅;但一旦踏上旅途，卻總感到時光是那么慢，一分一秒是那么難熬。詩人這里所寫的，正是這種體驗。由于久別的思念，愛人居住的小城也變得像心中的幻影一樣神圣，它成了詩人心靈的城堡，那么純潔，只容得下怡靜的鐘聲、蔥翠的山峰和愛人。這哪里是什么小城，分明是愛的伊甸園嘛!這一節筆墨儉省，那文字背后的韻致，等著讀者去想象。詩歌的深婉隱微，于此可見一斑。

“第二天深夜回家，/雨點貼掛著車窗：/每點雨團一滴圓夢，/鑲滿了金光，月光。”“第二天”這個時間狀語，泄露了詩人內心的秘密。時間哪里過得這般快，昨日還是風雪凄迷，今天卻成“春花”“春雨”了?但這里有著詩人心理時空的真實在。是雨，還是相逢的喜淚?詩人沒有說，但雨滴是“一滴圓夢”，圓即是愿望的實現，我們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字的!“春花”是怎么開的?是愛人“銀鈴的笑”(臉)。他們相逢了。心境一如春光般旖旎。這時，那“心中一片茫茫”，以及“清冷的陽光”和酷寒的冰雪都不必說了，詩人只想說那象征愛和美好的“千山白云”!

這首小詩寫得有趣。“北行”這個標題也命得精彩!往北走應是越走越寒冷，但詩人竟一路奔到了春天。你說，這多有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