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圖
北朝·北魏·佚名
壁畫
見于敦煌莫高窟二四九窟
249窟在敦煌莫高窟北朝洞窟中享有特殊聲譽的緣故,不在形制,不在雕塑,也不在本生故事題材的壁畫,而在其天井四沿的《狩獵圖》。仰首而視,但見群山奔騰,棘樹生風,林中有竄伏的野牛、野豬、野鹿、黃羊……幾位獵人正彎弓搭箭,縱馬馳騁,一只猛虎于走投無路之際,竟惡狠狠地向獵人反撲過來,人獸之間,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搏斗!
狩獵圖
畫家對動物性狀和人物神態的刻畫妙入秋毫。凝視畫面,我們仿佛可以聽到一邊奔逃一邊后顧的野牛氣喘咻咻之聲;另一座山頭上的那只野牛卻已經步履蹣跚;相形之下,在它上面的那只黃羊便顯得矯健俊拔,雖然也在逃命,卻不失瀟灑的風神,尤其是頭頸的描繪,那么一屈一伸,神氣便活現了出來;最可憐的是那頭大母豬,一邊逃命一邊還要照顧一窩豬仔,它本身的肥頭大耳已經自顧不暇,何況還要拖著這一群累贅!……人物的描繪則注重整體效果的傳達,不大拘泥于細節的真實。縱馬奔騁中見到的是神閑意定;彎弓搭箭中看到的是鎮靜和自信;即使面對猛虎的反撲,依然勝券穩操。這就分明告訴我們,參加這場狩獵活動的,都是一些具有豐富經驗的好手。
這并不奇怪,因為狩獵在古代河西走廊人民的生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他們對于狩獵生活有著切身的體會和真摯的熱愛。因此,當他們用畫筆表達對佛教的供養禮贊時,便本能地會把自己對于生活的愿望反映出來。不難想象,如果沒有對于狩獵生活的體驗,要想把這些動物和人物形象一一真實地描繪出來,而且畫得如此地生動誘人,顯然是不可能的。
《狩獵圖》的畫風在北朝壁畫中也別具一格。北朝壁畫中的本生故事等題材,雖然有作風粗獷如西方野獸派的,但那主要是顏料風化變色使然。事實上,作為佛教題材的壁畫,在當時有嚴格的規定和限制,在總體上,呈示為精細的“西域風”。可是,《狩獵圖》卻不受這樣的限制。畫家在描繪的時候,可以縱心所欲地發揮民族繪畫傳統的長處。《狩獵圖》沒有風化變色,它是真正的粗獷,粗獷中又帶有灑脫的意味,令人聯想起嘉峪關出土的魏晉畫像磚風格,尤其是野牛、野豬等動物的畫法,更是若合符契。如那只一邊奔逃一邊反顧的野牛,純用土紅色草草勾勒而成,線描有粗細的變化,流轉自如,近似于南宋梁楷的“減筆法”,又有些像今天畫家的速寫稿。這種似不經意中彌漫著古拙和氣勢,正和嘉峪關畫像磚如出一轍。外來的佛教藝術的民族化,從這里初露端倪。然而,與嘉峪關畫像磚不同的是,壁畫中群山的描繪以石青、石綠、土紅、黑色分層厚涂,具有強烈的裝飾效果,反襯了“白描”而成的動物形象。也許,這與“西域風”中的“菱格山”有一定的關聯。此外,我們還可以發現,在這幅壁畫中,人物、動物與群山背景的比例關系,依然處于“人大于山”的格局之中。這種關系,既可以從漢魏以來的傳統找到說明,也可以從外來的“菱格山”作風得到詮釋。
《狩獵圖》是一幅現實的風俗畫,然而,它的構思卻洋溢著奔放不羈的浪漫情調,例如在群獸中添加上一條夭矯的游龍,有如青銅器紋飾的造形。這就進一步給這幅生動的壁畫增添了瑰麗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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