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法不避親》注釋,意譯與解說

楚王急召太子。楚國之法，車不得至于茆門^①。天雨，廷中有潦，太子遂驅(qū)車至于茆門。廷理^②曰：“車不得至茆門，非法也。”太子曰：“王召急，不得須無潦。”遂驅(qū)之。廷理舉殳^③而擊其馬，敗其駕。太子入為王泣曰：“廷中多潦，驅(qū)車至茆門。廷理曰非法也，舉殳擊臣馬，敗臣駕，王必誅之。”王曰：“前有老主而不踰，后有儲主^④而不屬， 矜^⑤矣! 是真吾守法之臣也。”乃益爵二級，而開后門出太子， 勿復過。

——《韓非子·外儲說右上》

【注釋】

①茆門：王宮的一個門。②廷理：宮中守衛(wèi)人員。③殳：竹柄上裝八角圓球的長兵器。④儲主： 太子。⑤矜： 通賢。

【意譯】

楚國有條法律：車子不得到達王宮的茆門。一次，楚王因有急事召見太子。由于下雨，庭院中有積水，太子趕著馬車， 一直沖到了茆門。守衛(wèi)人員對他說：“車子不允許到這里，這樣做是違法的!”太子傲慢地說：“國王召見我有急事，車子不準許到這里，那須庭院中沒有積水才行。”說著就直沖而入。那個守衛(wèi)人員毫不退讓，舉起兵器就打他的馬，還砸壞了他的車子。太子入宮，哭著對國王說：“庭院中有很多積水，我就把車子趕到了茚門。有個守衛(wèi)人員竟說是違法的，舉起手中的兵器打了我的馬，還砸壞了我的車子。他太無禮了，請父王一定殺掉他。”國王搖搖頭說：“不， 他對待老主，從不踰越法規(guī)，對太子也不隨意順從依附，執(zhí)行法令多嚴啊，他真是我的守法的好臣子!”于是，下令嘉獎那個守衛(wèi)人員，連提兩級。并打開后門，讓太子出宮，不再從前門經(jīng)過。

【解說】

在我國古代。法律到底適用于多大的范圍?處于統(tǒng)治地位的當權(quán)者是不是也應(yīng)該遵守法律?這些一直是關(guān)系到法律能不能最終推行的核心問題。在當時，統(tǒng)治者制訂出法律，并以此推及于普通百姓，然而， 由于當時社會上缺少一種必要的檢察機制，他自己并不一定遵守法律。品行高尚者以身作則，而大多數(shù)統(tǒng)治者則自己逍遙法外。因此，“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和“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成為兩種截然不同的對立現(xiàn)象，都共存于我國長期的古代社會之中。在這則寓言中，太子擅闖茆門，不僅面無畏色，而且似乎理直氣壯，這主要就在于他的思想深處有著強烈的“刑不上大夫”的觀念。既然一切法令都由國王制訂，那么，作為國王之子當然也就可以無視守衛(wèi)人員的規(guī)勸而橫沖直撞了。然而在這里，作為楚王的父親卻偏偏剝奪了兒子的特權(quán)，不僅不給兒子以支持，而且下令嘉獎那個守衛(wèi)人員，真所謂“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了。從楚王父子身上表現(xiàn)出來的這兩種不同的法治觀念，正是反映了我國古代法制思想斗爭的一個側(cè)面。這樣集中表現(xiàn)出來的兩種形態(tài)，可以使人們在思想上迅速進行選擇、作出判斷，得出正確的結(jié)論。即使在今天，它對于人們分清是非，澄清認識，也仍然有著鮮明的教育意義。

【相關(guān)名言】

執(zhí)法而不求情，盡心而不求名。

——蘇洵

立法不難，行法為難。

——曾國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