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御寇·獻鳩》注釋,意譯與解說

邯鄲之民以正月之旦獻鳩于簡子^①，簡子大悅，厚賞之。客問其故。簡子曰：“正旦放生^②，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之欲放之，故競而捕之，死者眾矣。君如欲生之，不如禁民勿捕。捕而放之，恩過^③不相補矣。”簡子曰：“然。”

——《列子·說符》

【注釋】

①正旦：即上文之“正月之旦”，指正月初一 。②簡子：趙簡子，春秋末年晉國的卿。③恩過： 恩德和過失。

【意譯】

邯鄲的老百姓在正月初一把班鳩獻給趙簡子，趙簡子非常高興，重賞他們。有個客人問這是什么緣故。趙簡子答道：“正月初一放生，是表示我有恩德。”這位客人說：“老百姓知道您要放生，所以爭著去捕捉斑鳩，這樣死的斑鳩就很多了。您如果要讓這些斑鳩活著，不如下令禁止老百姓捕捉斑鳩。捕了以后再放生， 這樣的恩德是彌補不了過失的。”趙簡子說： “你說得對。”

【解說】

趙簡子為示有恩便在正月初一放生，于是邯鄲的百姓便捕得大量的斑鳩前來爭悅。從雙方來講，都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即只顧到事情的表面，卻忽略了事情的本質;行為與動機遺憾地脫節了。人類的行為原則往往總是以求得主客觀的統一、動機與效果的一致為完美境界。這是人們追求的目標。但是，由于行為心理、評判標準與觀照視角等因素的介入，人們的上述行為原則往往不能盡如人意。趙簡子的動機是為了“放生”，讓生命之物重歸大自然，以示自己在神明的庇護下，愛及萬物，恩澤天下，對自己的治下百姓來說，更無疑是種巨大的心理安慰。而他的百姓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大量地捕捉斑鳩來成全趙簡子，以此來應和趙簡子的“善行”。殊不料，他們的良好愿望卻未能起到預期的效果。原先大自然中的一切生命都有其固有的位置，固有的世界，只要在自己的世界中，它們就能怡然自得地生活下去，根本無需什么人來“放生”，更不用說在這種行為中有不知多少斑鳩，有多少生物就此遭殃。趙簡子“放生”的恩德根本不能彌補由此帶來的過失。他的行為只是一種表面形式上的“善行”。而我們這個世界這樣違背初衷以至沽名釣譽之舉幾乎隨處可見。因此，我們如果真想做點好事，就必須從根本上做起。在做之前，最好能把自己的良好愿望與可能出現的實際效果仔細地加以考慮，只有那樣才會與人有益， 與己有安。

【相關名言】

芳餌之下必有懸魚。

——黃石公

小人因受批評而動怒， 智者因受指責而得益。

——法國·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