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選擇的路

趙洋

李主任下車伊始，帶著滿腹的知識和抱負來到了支隊。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李主任也不例外。先是和自己的“頂頭上司”劉支隊進行一番工作交接，然后又在例會上宣布要整肅隊風。大家紛紛議論這件事：“隊上真來了個清官？”

一次案審打破了本應有的“井然”秩序。

幾個小組組長在上報案子的時候，被李主任給否決了。

“主任，您看，這怎么能否決呢？之前的主任都是給通過的，相似的案子從來沒有這樣處理過呀！”

“它違法了，不能免于處罰，這個案件你還是重新提意見吧。”

那組長悻悻地走了。在食堂里，他聽到了那些人與別人的報怨：“那李主任真當自己是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蓮花？我看他就是矯情!”李主任笑了笑，一帶而過。

時間推移，在李主任又相繼否了幾個案件后，有人再也坐不住了。

一天下班，之前的那個組長來到了李主任的辦公室：辦公室整潔干凈，卷宗文案碼放整齊，桌上除了電腦筆筒就只剩了一盆仙人掌。

“主任，您看，之前那個案子您不愿意結案，這個您總得給個面子吧？”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那主任，您看這本書，我拿法律書和您交流交流還不行嗎？”

李主任翻開書，掉下來一個鼓鼓的牛皮紙信封，李主任了然。

“你拿回去吧，這是作風問題。”他皺眉。

“什么作風不作風的，我只知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這次您放我一馬，我欠了您人情，記得您的好，哪天您有事要辦，我和這個企業都會效犬馬之勞的。”

“你拿回去吧。”李主任只是這樣說。

鬧得不愉快，李主任坐地鐵回到家。

李主任并不富有，甚至十分拮據。他草草給自己的女兒做了飯，又提著食盒去看自己的老母親。

李母因心臟病已住院了一年，李主任陪著自己懨懨的母親吃完了飯，又忙著找主治醫師。

“您母親的心臟搭橋拖不得了，必須盡快手術。”

可李主任哪來的錢呢？僅有的錢除了生活開支，剩下的都拿來給母親治病和供女兒上學了，或許……一個念頭在他心中萌發了罪惡的芽。

他滿懷心事地回到病房，看到母親樹皮一般蠟黃而枯瘦的雙頰和刀刻般的皺紋，心臟漏跳了一拍，仿佛這些臉上的丘壑刻在他心里一般。

“娘，您好好養病，醫生說您很快就會出院。”

“我的病我知道。”李母似是不滿地打斷了他，“少給你娘‘打馬虎眼’，真當我老了好糊弄？”她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現在當了官，很多人急著巴結你，雖然娘沒讀過書，但也知道不干不凈的錢不能拿。昧著良心的錢給你娘治病還不如現在就出院，不治了。”李母呵走了他。

李主任腳步虛浮回到家，女兒正看著故事書，她見父親回來，忙說：“爸爸，書上說每天往池子里滴一滴墨水，時間長了池子就會黑。池子那么大，只是一滴墨水怎么會把清澈的池子染黑呢？”李主任怔住了。半夜他翻來覆去，終于做了個決定，說來奇怪，他很快便睡著了。

幾天后，那個賄賂組長的企業工地出事了，工人因為工地建材不達標，從腳手架上掉了下來，當場身亡。舊案一翻，東窗事發。

本來是瓜田李下的李主任此時長吁一口氣，有驚無險；而那組長因為貪污受賄剛被紀委押走。

李主任因為工作認真很快升了職，被調走了，新單位補發的精神文明獎足夠母親的手術費了。

再想想當時的念頭，他心悸得直冒冷汗。

他一點也不后悔沒選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