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議

她是曉蕓，某市某校準高三學生。

曉蕓五年前隨父母搬到這個安靜的小區，說它安靜，其實不過是地段不夠繁華，加上居民多為老人，鬧騰不起來。但是由于小區直屬于某個大企業管理，各種基礎設施還是一應俱全的。生活起來，還算舒心。

這是七月中旬的一天，陽光明媚。下午四時左右，曉蕓帶著九歲的表妹和三歲的小侄女一起到小區健身廣場上打乒乓球，沒過一會兒這毒辣辣的太陽讓三人都有點吃不消。曉蕓想起剛搬來這里時，爸爸帶自己在居民活動室里打過室內乒乓球，那是在地下的屋子里，很陰涼。于是曉蕓帶著表妹和侄女找到那里。

剛到門口，就聽到震耳欲聾的摔、打的聲音，曉蕓認真看了看門牌：居民活動室。那怎么會有這么刺耳的噪音呢？曉蕓帶著小孩進去，發現活動室里面不僅有乒乓球臺，還有棋盤和麻將桌，那不堪的聲響就是從麻將桌上傳來的，桌旁坐著四個看起來有五六十歲的老婦人，她們在打牌，卻像吵架一般。

小侄女有點怕那聲音，但是在看到乒乓球臺的那一刻，新鮮感還是大于了恐懼，她緊緊握著曉蕓的手把她拉到乒乓球臺旁，看著跟自己齊高的球臺咯咯地笑了起來，表妹也自顧自地玩了起來。三個女孩在這尷尬的環境中也找到了自己的快樂。雖然偶爾還會被爆發的爭吵聲和罵罵咧咧的方言嚇到，但是慢慢地也就習慣了，忽略了。

五點半左右，曉蕓接到爸爸的電話，等到他下班就帶著三人去吃飯，在那之前，就呆在活動室就好。曉蕓靠在球臺上休息，看著表妹和侄女追著乒乓球跑。突然，侄女滑了一下，磕在了凸出的棋盤上，曉蕓連忙把她抱上球臺讓她坐好，檢查傷到了哪里。乖巧的侄女眼淚汪汪的，卻不哭出來。曉蕓正心疼不已，不知所措之時，突然聽到炸雷般的一聲響：“恁們弄啥咧？下來！”曉蕓被這一聲喊得大腦空白，只呆呆地朝聲源看去。只見那熱火朝天打牌的婦人們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對她指指點點。也許是觸碰到她迷惘的目光，那些人更加氣急敗壞，輪圓了胳膊拍著大腿大喊：“下來！下來！”

這樣的吵鬧讓小侄女受到了驚嚇，她淚如雨下，撲到曉蕓懷里，瑟瑟發抖。曉蕓突然明白過來，把小侄女抱開，一邊安慰，一邊看著那群人瞪著眼睛，張著大嘴，滿臉兇相的看著自己。

“你們嚇到孩子了。”曉蕓平靜地對她們說，“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呢？”一石激起千層浪，那麻將桌可又翻了天，一個女人噌地站了起來，拍著桌子，一只手指指著曉蕓，另一只手指著門外，像把眼珠子瞪出來一樣，露出無限大的眼白，嘴里罵罵咧咧地喊著：“出去！”喊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更是驚天動地的“出去！這是老年人玩兒的地方，我們的地盤，你們出去！”這話說完一遍不過癮，一遍又一遍，好像要讓曉蕓把它一字不落地背下來。曉蕓沒有理會，也不認為自己犯了什么錯誤，只是抱緊了小侄女，拍著表妹，讓她們平靜下來。小侄女看著曉蕓的表情，鼓足了勇氣，用力扒著桌臺朝對面喊了一句：“你們……你們別吵架了……”

那邊又傳來了罵街的聲音：“這就是讓熱鬧的地方，就是讓樂呵的地方，你們出去！”最先站起來的那個人沖其他人招了招手，接著用方言說：“咱玩，管瞎子咧。今夜打到十點都別走哈咱樂呵呵。小孩子家切實不懂事，木油教養。”其他人也氣沖沖地坐下了，之后還是每甩一次牌，都明里暗里說一句：“現在的人啊，就是不懂尊重老人，就是木油教養……”

曉蕓強忍著內心的憤怒，不想再和她們爭論，照料好了侄女，讓表妹帶著她先玩，自己在場內轉悠起來，突然看到一塊明示牌，上面寫著：“居民活動室，本小區居民皆可在此活動……請保持安靜，離開時關掉電器，鎖好門窗……”再往下看，“禁止坐在乒乓球臺上，一經損壞照價賠償……禁止在活動室內大聲喧嘩，影響其他居民活動……”曉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時光流逝，很快到了六點，曉蕓一直在等待，壓抑著心中的不滿與憤懣，終于……曉蕓對表妹和侄女說：“你們出去等我，爸爸很快就來。”她一人轉到麻將桌旁，盡量平靜下來，開了口：“阿姨們，我知道我把孩子放在球臺上不對，為這事我道歉，對不起。可是我希望你們知道，第一，我沒有弄壞物品，第二，就算毀壞了，我一定賠償，一定負全責，所以你們也不需要那么激動。另外，我需要你們的道歉。第一，你們嚇到我的家人，她們都是孩子，經不得你們那樣威逼；第二，這是居民活動室，你們看看身后，沒有寫老年活動室，你們沒有權利讓我們出去；第三，這是一個需要安靜的場所，不像您剛才說的是熱鬧的地方，希望你能更改自己的認知；第四，剛才那位阿姨說，這是您們的地盤，這就證明您認為自己是個值得尊敬的老人，可是您既不善解人意又不慈眉善目，對待孩子這么兇，是值得尊敬？還是像個老人？還有……”從曉蕓開始說“另外”，她們就開始有了反應，但曉蕓視若無睹，徑自說下去，現在她們更是激烈地打斷了，“你們家孩子沒朝俺吼？”“恁平常都不來，這地方都俺們的！”……“我們家孩子吼什么了？讓你們別吵架了也錯了？你們在人前人后說話都那么難聽，還說什么……”曉蕓不甘示弱，本就是她們不占理，難不成還讓她們胡作非為不成？

可突然，對方看著一個方向沒了聲音，曉蕓扭頭，發現爸爸正徑直快步朝她走來，眉頭扭成一簇，正疑惑地盯著這場混亂的爭議。曉蕓委屈的眼淚頓時噴涌而出……

次日早晨，曉蕓站在陽臺上澆花，腦中還回響著昨晚家里吵鬧的聲音：“跟她們鬧！欺負小孩呢還！為什么不讓我們進啊？”“打麻將還有理了？比打乒乓球的有理是吧？”“唉，不是老人變壞了，還是壞人變老了啊……”“我倒要去看看，有家長在的時候她們還囂張不咯？再遇到我把桌給他們掀了……”

這些爭議吵得曉蕓一個腦袋兩個大，她想想看過的新聞：有老人詐騙，有老人碰瓷，有老人出言不遜，有老人公共場合扇別人耳光……還有……昨天的經歷，難道真如網上所說，老人變壞了嗎？曉蕓疑惑著、痛苦著，腦中攪成一團，不愿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只能糾結著迷惘著……只見天空漸漸黑了，烏云打了幾個噴嚏，雨水就嘩啦啦流淌下來。

“誒，恁家的被兒啊……下雨了，收屋了……”曉蕓抹了滿臉的水，看著樓下一個掂著小板凳的奶奶，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指著自家陽臺上晾的被子……

曉蕓破涕為笑，趕快把被子收進屋來。雖然還下著雨，但，似乎已經放晴。

后記：這是自己經歷的一個真實的故事，有一定的情節是虛構的，但是整體是真實的，寫這篇文章，一是因為自己當時的出離憤怒的情緒，二也是想要讓更多的年輕人去了解這樣的社會現實：人是形形色色的，但是沒有誰就特別壞，可能你也有做錯的地方，你要承認自己的錯誤，也要態度良好的指出對方的不足，要接受這個社會的不完美，諒解那些犯了錯誤的人，更要相信這個世界還是熱心善良的人更多。希望大家在日常生活中關心老人，不要讓她們如此不顧一切坐在棋牌桌旁，多和家人的相處，也許對雙方都好。善待老人，不可一味抱怨。老小孩老小孩，人家也需要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