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怯為殘酷之母

舊時歐洲人有一句話，叫做“膽怯為殘酷之母”。粗粗一看，此話似乎矛盾，細細一想實在一點也不錯。你看歷史上那些喜好殺人的暴君，豈不是常常有婦女性的舉動么？讓我來講一個故事，以闡明此理。故事如下：

羅馬的倪祿（Nero）王（生于公歷三七年，卒于六八年），性嗜殺人，是一個著名的暴君。但是每次他在死罪令上劃押的時候，他不是悲泣，必定說道：“我希望我不識字，我希望我不能在死罪令上簽字。”

我還有一個類乎上面的故事：

另外一個國王，名字叫做亞力山大（Alexander）者，也是一個暴君，也喜歡殺人。但是他不敢到戲園里去看悲劇，因為看見了那些扮演的慘事，非大哭不可。國王在戲園中哭泣，老百姓看見了，知道了，豈不要笑他么？

兩個暴君，都好殺人；一個怕簽字，一個怕看戲。殺人是殘酷，怕懼是膽怯，膽怯就是不勇。他們的殺人，是弱而不是勇。

勇的殺人是決斗，是打仗。士兵在戰場上殺死敵人，是勇的表現。淫婦在私室中謀殺親夫，是怯的實證。我們做人，總宜明槍交戰，不可暗箭傷人。

明槍交戰者勇，

暗箭傷人者怯。

自己既無膽略，

何尚欺人枉法？

原載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十一日《新中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