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但丁《在高高的山巒中間……》愛情詩鑒賞

〔意大利〕 但丁

在高高的山巒中間，沿著河谷

你把我百般傷害，愛神，

在那兒，我始終聽你的使喚。

你撫摸我，不論我活著還是死去，

你的光輝強烈而熠熠逼人，

在我走向死亡的路中閃現。

唉! 我看不到女郎或男子漢

為我的痛苦而傷心悲嘆。

如果她對我也不能垂憐，

我對別人更不抱幫助的希望。

她被放逐而逃離你的庭院，

對你箭矢的打擊并不放在心坎。

驕傲在她胸口筑起一道護欄，

每一支箭都折斷而迷失方向，

心里裝了甲，什么都不能傷。

(錢鴻嘉 譯)

《在高高的山巒中間……》選自《詩集》，可能是在但丁遭流放以后寫的。但丁早年對政治懷抱極大的熱情，曾當過佛羅倫薩的行政官，后因支持的皇帝派失勢，被教皇開除教藉，并遭永久的放逐，至死沒回到故鄉。

詩的第一節，詩人用極其抒情的筆調，寫出抒情主人公對著高山、河谷吶喊，呼喚，傾訴自己的衷腸。貝亞特麗契雖然已永遠長眠于地下，但詩人對她的愛依然沒有改變，這種愛仍然時時在折磨著詩人的身心。

詩的第二節，以夢幻的方法，把這種感情進一步強化，具體化，貝亞特麗契雖死猶生，詩人無論什么時候，甚至將來死亡以后，他的靈魂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感受到貝亞特麗契天使般的溫暖與關懷。相反，詩人卻雖生猶死，在他走向死亡的旅途中，因為貝亞特麗契的光輝、她的指引，才使詩人的靈魂超拔出塵世，變得純潔，活著才有一點意義。

詩的最后一節，以一聲長嘆作為情感抒發的轉折點，由強烈的抒情轉入低沉的傾訴。敘述詩人痛苦無處可訴，寂寞無助的心情;連他心愛的女郎都不能理解詩人一顆痛苦而熾熱的心，更不敢指望得到別人的理解和安慰。回想從貝亞特麗契活著直到她死亡，詩人的愛神屢遭她的放逐，不能被接納。盡管如此，詩人并沒有把各種利箭的打擊放在心上。因為詩人以能夠愛上這樣一個高貴、圣潔的女郎感到光榮和驕傲，只要詩人心里充滿愛，什么打擊都不害怕，也感覺不到受了什么傷害。

在這首詩里，但丁一方面歌頌貝亞特麗契雖死猶生，她的光輝同山河同流，日月同在。另一方面表現出但丁對貝亞特麗契的愛已經超越生死的界限，凌駕于痛苦與歡樂之上。尤其是詩的最后二句，寫詩人明明受了傷害卻仍然以這種愛為榮，矢志不渝，這種超越塵世的愛情，極為崇高、圣潔，同時也感人至深。

但丁自始至終一直愛著貝亞特麗契，把她奉為心靈的女主人，除了貝亞特麗契的美麗、純潔，真誠、嫻靜外，更重要的是因為她具有但丁尋求的那種渴望已久的東西：一種啟示真理的氣質。真實的貝亞特麗契也許只是一個模糊的人物，但在但丁的愛情詩中她卻是一個魅力無窮、光彩照人的女性，她的人格體現著一種全新的女性之善的概念。因而在但丁漫漫的，甚不得志的一生中，貝亞特麗契一直是詩人走向理想境界的思想和精神的指路人，她像圣母一樣伴隨著詩人在紛亂的塵世中探求一條通向和平的永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