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味生活中的情趣

那是在很久以前，約翰的母親配了助聽器，家里頓時安靜了下來。過去大家總是會聽見她在廚房用力地關(guān)柜門，將鍋盆撞擊得鏘鏘震耳，還有在餐桌上每當她放下碗時，大家更極力地忍耐那碗底與玻璃桌面的強力撞擊聲。

尤其使人受不了的是她推電鍋，如同粉筆滑過滯澀黑板時令人汗毛聳立的銳利音響?？墒牵幌伦尤悸牪灰娏?！甚至她忙碌地在廚房里勞作，都令人難以覺察。

反倒是，當她剛配上助聽器，走出醫(yī)院時，第一句話就是：這里的車子怎么那么吵?。炕氐郊?，更是麻煩了！老人家開始抱怨每個人說話的聲音太大，又說鸚鵡叫得令她想過去把它掐死，甚至電話鈴響和別人打噴嚏，都能把她嚇一大跳。

于是過去唯恐鈴聲不夠大、甚至得將無線電話放在她枕邊的事情，全做了180度大轉(zhuǎn)變。甚至親友們未進門時，就得早早地叮囑他們：別再對著老人家的耳朵猛喊了，她戴了助聽器。

尤其讓人感到奇妙的是，她自己的嗓門也突然降下了一大半，過去如洪鐘的聲音，頓時變成了低語，好像說的都是秘密。她說不敢大聲，因為怕炸了自己的耳朵。

接著，老人家便有些得意了起來，笑著警告家里每一個人，以后別想在背地里說她壞話，因為連其他人關(guān)著門講話，她都可能聽得見。老人家還指著自己的耳機說：“我的耳朵比你們強，聲音可大可小，碰到你們講悄悄話，只要我把耳機調(diào)大聲一些，就成了順風耳！”

老人家果然厲害得有些可怕，走在街上，鄰居老太太正跟媳婦聊天，年輕人尚且沒有聽見說什么，老人家卻老遠地搭上了話，敢情她全聽到了。

原來因為耳朵不好使，她是半聽半猜，時間長了幾乎能從對方嘴唇的移動，來猜想內(nèi)容。如今聽力增進幾倍，再加上“看”的功夫，自然有了過人之處。

當然助聽器也有缺點，就是只能戴在右耳，聲音如果發(fā)生在左邊，她也覺得是從右邊傳來的，然后就過去大聲汫話。本來她的左耳還能聽見，現(xiàn)在右耳變得敏銳，左耳也就完全沒有用了。

在花園里，只見她一面種菜，一邊不斷地轉(zhuǎn)頭四顧，尋找啾啾叫的小鳥和鳴蟬。行走在街上，后面有車駛近，老人家總是做成要躲避的樣子。正如她所說：“前10年，不知是怎么過的，倒沒讓車撞上，只是也沒覺得世界這么吵。”

這個世界真有這么吵嗎？對于不覺得吵的人，會不會正像約翰的母親未戴助聽器前，自己反而是噪音的最大制造者？同樣的，作畫時用強烈色彩的藝術(shù)家，只怕實際上，對色彩和味道的感覺，反而比一般人來得遲鈍。至于那些一天到晚覺得生活太單調(diào)的人，恐怕不是真單調(diào)，而該怨自己體味生活情趣的能力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