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

俗韻凡情一點無，開元以上立規模^①。

鏡湖老監空揮淚^②，想見楚江清曉圖^③。

【注釋】

①開元：唐玄宗的年號。②鏡湖老監：陸游晚年退居山陰鏡湖旁，又因他曾官秘書監，所以自稱鏡湖老監。③楚江清曉圖：陸游于句下自注：“徽宗見元暉《楚江清曉圖》，大加賞嘆”。按米元暉所作乃《楚山清曉圖》，鄧椿《畫繼》卷三云：“元章當置畫學之初，召為博士，便殿賜對，因上友仁《楚山清曉圖》。”陸游所記畫題，誤“山”字為“江”字。

【評說】

本詩選自陸游《劍南詩稿》卷六四、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卷九。

陸游(1125—1210)，宋代詩人，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歷仕川陜宣撫使干辦公事、江西常平提舉、禮部郎中，嘉泰二年(1202)，詔修國史，兼秘書監。后又歷禮部尚書、翰林學士知制誥，以寶章閣待制致仕。陸游工詩文，尤長于詩歌，創作豐富，題材多樣，詩風雄健沉郁。與尤袤、楊萬里、范成大齊名，合稱“南宋四大家”。著有《劍南詩稿》、《渭南文集》等。

詹仲信，是陸游晚年在山陰時交游的朋友，曾以山水畫兩軸贈給陸游，為他祝壽。開禧元年(1205)冬，陸游見到了詹仲信收藏的米元暉云山小幅，很高興，題詩一首以寄慨。

這首題畫詩既沒有描寫畫面景物，也不談“米家山水”的藝術特征，一開始就對米友仁的畫作出評論。米友仁的山水畫能得自然景觀的真趣，他曾自負地說：“余墨戲氣韻不凡”。(《云山墨戲圖卷題款》)陸游看到元暉的云山小幅后，作出了“俗韻凡情一點無”的評價，與米元暉的自評，完全一致。次句，描寫米元暉的畫格具有唐人風致，寫出“開元以上立規模”的詩句來，所謂“開元以上”的規模，即指王維的畫風。詩句提出了米元暉繪畫的藝術淵源問題。明人莫是龍說過：“南宗則王摩詰始用渲淡，一變鉤斫之法，其傳為張璪、荊關、郭忠刷董巨、米家父子。”(《畫說》)明人董其昌也說：“云山不始于米元章，蓋自唐時王洽潑墨，便已有其意。”“能為摩詰，而后為王洽之潑墨。”(《畫旨》)莫、董兩氏的論述，和陸游詩句的理念相一致，都將米家山水的來源，追溯到盛唐開元時代的王維水墨山水畫。三、四句詩，表達詩人的愿望和緬懷畫家的深情。詩人為什么要“空揮淚”呢?因為他欣賞元暉的畫藝后，憶想其人而不得見;又由云山小幅聯想到他的名畫《楚山清曉圖》，想見名畫而不得見，所以詩人“空揮淚”，熱淚滂沱。全詩以贊畫始，以緬懷畫家作結，仍然扣到畫幅上，情感深摯，詩思圓轉清暢，實為題畫詩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