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臻

其一

岸水依痕釣艇間，炊煙幾處出蘆灣。

西窗正是斜陽好，一帶泥金抹遠山^①。

其二

月華如水天如空，蒼煙遠樹涵秋容。

筆頭墨盡意不盡^②，參錯云山三四重^③。

其三

數點寒鴉水繞村^④，幾家茅屋掩柴門。

白頭溪叟歸來晚，自把漁舟系柳根。

【注釋】

①泥金：金屑和膠水，應用于繪畫、書法和工藝品上。②“筆頭”句：用虛筆靈活無滯，神氣渾然，出現筆墨盡而意不盡的藝術效果，是水墨山水畫的最高境界。③“參錯”句：層層渲染，淡墨色形成三、四重云山，頗有層次感。④“數點”句：用秦觀《滿庭芳》：“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的詞意。

【評說】

本詩選自顧嗣立《元詩選初集·霞外集》。

《題畫雜詩六首》，從詩意看，一詩一畫，題寫的是六幅畫，這里選評了三首。

其一，題在金碧山水畫上。四句詩，全是描寫畫上水鄉的景物，遠山遠水，縹緲悠閑，透露出漁隱的情趣。只有尾句提到了這幅畫的技法。宋饒自然《繪宗十二忌》：“以石青綠綴金泥，則當于石腳沙嘴霞彩用之，此一家只宜朝暮及晴景，乃照耀陸離而明艷也?！北驹娫啤耙粠嘟鹉ㄟh山”，聯系上句，可知此時正是“斜陽好”時分，一帶遠山，抹上泥金，正好表現夕照燦爛之美。此畫已經失傳，但讀了馬臻這首詩，依然可以想見此畫迷人的風采。

其二，題在水墨山水畫上。這幅畫，創造出秋夜月下明凈靜謐的意境，月華如水，蒼樹遠煙，云山重重，完全靠水墨渲淡法畫成的，濃淡干濕，暈染烘托，水墨淋漓，虛實相生，意趣無窮。全詩描寫畫面景物，旨在揭示這種水墨意趣，第三句“筆頭墨盡意不頸，在全篇中起著點題的藝術作用，畫家既道出畫作水墨山水的甘苦，也表述自己崇高的藝術追求。詩人在景物描寫中，順便帶出畫藝三味，自然淡泊，毫無生硬之弊。

其三，題在漁叟晚歸圖上。馬臻十分欣嘗秦觀《滿庭芳》“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一詞的意境，認為富有畫意，便將它畫人自己的畫幅里，作為暮景的最典型的景色，作為整幅畫的基調。現在要題畫，他又將這種畫境寫入首句，作為創造全詩意境的基因。這種以詞意轉化為畫意，又將畫境轉化為詩境的流變過程，充分說明詩畫藝術可以互相滲透、互相融通的藝術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