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肇

鴻雁歸時水拍天，平岡老木尚寒煙。

付君余地安漁艇，乞我寒江聽雨眠。

【評說】

本詩選自張邦基《墨莊漫錄》卷三、厲鶚《宋詩紀事》卷二七。

蔡肇(?—1119)，宋代畫家、詩人，字天啟，潤州丹陽(今屬江蘇)人。神宗元豐二年(1079)進士及第，徽宗朝，歷仕戶部、吏部員外郎，兼修國史、中書舍人，以顯謨閣待制知明州。奪職，提舉洞霄宮。會赦，復知睦州。從王安石、蘇軾游，受賞識。工詩文，擅畫山水、人物。夏文彥《圖繪寶鑒》：“(肇)畫山水、人物尤好，作枯槎、老樹、怪石、奔湍，頗多古意。”著有《丹陽集》。

張邦彥《墨莊漫錄》詳細紀錄了有關本詩的作詩、作畫本事，云：

天啟入官京師日，有藪澤之思，常于尺素作平岡老木，極有清思。因授李伯時，令于余

地加遠水歸雁，扁舟以載，天啟題詩云云。

蔡肇的題詩是根據自己的半幅畫寫的。首句點明節令，這是一個雁歸的季節，春水初生，寒江上水浪拍打天空。次句再現畫面上平岡老木寒煙的景象。詩的后半首，蔡肇為李伯時提出了整幅畫的構圖設想，“付君余地安漁艇，乞我寒江聽雨眠”。他希望李伯時按照他的詩意，完成這幅寒江聽雨圖，以寄托自己思鄉的情思。

蔡肇畫半幅畫，并題詩一首，請其他畫家續成，這種藝術創作實踐有著極為重要的美學價值。其一，蔡肇在畫面上僅布置部分畫像，有意識地留下空余的篇幅(即詩云：“付君余地”)，請其他畫家補畫，開出后代兩位或更多畫家合作作畫的風氣。這種補畫的藝術活動，頗似詩歌創作中的“聯句”。其二，用題畫詩的形式，向其他畫家提示構思意圖，包括立意、取勢、經營位置、形神氣韻等，以便他人揮毫，體現出詩情與畫意相互融通、詩藝美與繪畫美相互轉化的藝術規律。

可是，李公麟并沒有補畫這幅畫，據張邦基《墨莊漫錄》記載：

伯時懶不能竟。他日，王漁之取去，以示宗子令戩，即取筆點染，如詩中意。天啟見

之，愛其佳。后天啟泛舟，宿橫塘，遇雨，閉篷而臥，夜分不寢，聞歸雁聲，因復為詩云：“平野風煙入夢思，殷勤作畫更題詩。扁舟臥聽橫塘雨，恰遇江南歸雁時。”

這幅由王令戩補畫成的畫，很符合蔡肇的詩意和審美要求，所以他看了以后很滿意。日后，他夜宿橫塘寫的詩，分明與從前所寫的《題畫授李伯時》、王令戩補畫的畫意密不可分。夜宿橫塘詩的首句，是說蔡肇任職京華，縈念家鄉的藪澤。次句是說自己欣然命筆，作畫、賦詩(即《題畫授李伯時》)。第三句是說今朝夜臥橫塘扁舟上，聽雨聲、雁聲，此情此景，恰與王令戩的畫意相吻合，也勾引起蔡氏對往事的追念。眼前聲、眼前景，往日事、往日情，這一切怎能不使詩人感慨系之呢?蔡肇圍繞《寒江聽雨圖》前后寫成的兩首詩，詩思回環、往復，恰當地抒寫自己的江湖之思、懷鄉之情，詩思清致，很有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