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齊天樂》·吳文英

吳文英

煙波桃葉西陵路，十年斷魂湖尾。古柳重攀，輕鷗聚別，陳跡危亭獨倚。涼飔乍起，渺煙磧飛帆，暮山橫翠。但有江花，共臨秋鏡照憔悴。華堂燭暗送客，眼波回盼處，芳艷流水。素骨凝冰，柔蔥蘸雪，猶憶分瓜深意。清尊未洗，夢不濕行云，漫沾殘淚。可惜秋宵，亂蛩疏雨里。

吳文英曾在杭州與一姬人相識，這首詞是他重來杭州，回憶昔年與杭姬的聚別，懷戀舊情之作。

詞的上片，緬懷陳跡。開頭二句，總寫杭姬往事。“桃葉”，典出王獻之《桃葉歌》： “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桃葉，指王獻之的妾。“西陵”，在杭州附近蕭山市之西。古東府《蘇小小歌》：“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這里的西陵，指南齊名妓蘇小小。這一句借桃葉和西陵的典故來指詞人所結識的杭姬。“十年”，指詞人與杭姬相識與相別的年數。這句意思是，十年來自己對錢塘一往情深。“古柳”三句，寫重來杭州，獨尋陳跡。“涼飔”三句，寫詞人在亭中所見江山景物。“涼飔”，涼風。“磧”，淺水中沙石，也指沙石上的急湍。寫杭姬已去，只望見孤帆消失在渺茫的煙磧間，最后只見到蒼茫暮色中的青山。“江花”二句，寫睹景思女友。江花，語出梁簡文帝《采蓮曲》： “桂楫蘭橈浮碧水，江花玉面兩相似。” “秋鏡”，指秋天江水如鏡。這兩句化用了唐崔護《題都城南莊》詩“人面不知何處在，桃花依舊笑東風”的寫法。這兩句寫詞人憑眺江景，只見江花，不見玉面，秋江現在只照見自己一人的憔悴身影，感昔傷今，充滿感慨。

詞的下片，追憶別時。“華堂”三句追敘杭姬將別時的情態。華堂與上片的“危亭”照應，點出了送別的地點。“眼波”、“流水”，與上片的“江花”照應，寫杭姬別時的表情。杭姬臨別僅用眼睛回看一下，說明杭姬對詞人并無深情。“素骨”三句，追敘杭姬未別時的情態。“素骨”指女友的手。“柔蔥”，指女友的手指。“冰”與“雪”，形容手指的潔白。“分瓜”含有分居的用意。“清尊”三句寫杭姬去后詞人的空虛愁苦心理。“清尊未洗”，寫詞人認為酒不能消愁，因而懶得洗盞更酌。“行云”，語出宋玉《高唐賦》巫山神女“旦為朝云，暮為行雨”，這里以行云指杭姬。“夢不濕行云”，指詞人在夢中也未能與女友相遇。詞人心情無所寄托，只好一灑殘淚。最后二句，寫詞人在旅館的凄涼景況。“蛩”，蟋蟀。雜亂的蟋蟀聲與稀疏的雨滴聲，使詞人在秋夜倍感寂寞凄涼。結尾以景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