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民歌·采桑度(選五首)·其二》原文與賞析
冶游采桑女,盡有芳春色。姿容應春媚,粉黛不加飾。
《冶游采桑女》全歌流彩飛云,傾塑天生麗質,是一曲古代青春女性的贊美歌。
首句 “冶游采桑女,盡有芳春色”中,“冶游”即野游,亦指春媚陽和日,采桑少女提籃出游,走上茵綠阡陌路。而“盡有芳春色”,句勢突兀,以男子的特有目光,評視一群芳齡桑女。應當說,春光是美好的。你看,那青山白水,紅桃翠柳,芳草歡蝶,煦風灼灼,真是美極了!然而,與采桑少女相比,又算得什么呢?君不見,她倭髻貼鬢,縞裳緋裙,舉步輕盈,歡語嚶嚶,“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曹植《洛神賦》)。假如春天里沒有采桑女的投入,春色便失去輝華。人們不妨設想,從人的抽象視角去看待大自然的美,它僅意味著為人類提供生存的必備條件,當然人們贊美它。但是對于具體的人,即一個男人來說,他特有的心理,將讓他對異性的感受要超過對自然的感受。為此,歌中才有 “盡有”的稱譽,仿佛在說,所有春天的美都集中壓縮在采桑女的身上,那少女就是整個春天的化身。看到這里,人們又不免想起北宋林和靖的一句“占盡風情向小園”的梅花詩。人可能都有這樣的癖好,對于自己鐘愛之物,要極力在特許的環境中去提煉去濃縮,使它在人們的審美感覺中增值。
如果說上句概述采桑女的美,那么下句便是使這種美具體化。“姿容應春媚,粉黛不加飾。”采桑女姿容端麗,正應和著明媚春光一樣的樸實自然,不需外力修飾。春光的魅力,在于空間狀態中蘊蓄有自然之美。一山一水,一花一木,既為實在之物,又是心靈感受的結果,是客觀與主觀的對撞擊發出來的美的火花。人的姿容美也屬自然美的范疇,在這里也可以看成是春媚的重要成分,而春光之美如葉襯花,又勢為桑女麗色不可短缺的內容。讓女人與春光互為補充,從而實現完美的藝術境界創構。此外,一句“粉黛不加飾”傾力塑造鄉村桑女,這是古代勞動女性審美形象。她有別于“云想衣裳花想容”,“可憐飛燕倚新妝”(李白 《清平調》)此類朱閣貴婦;也不似“深畫眉,淺畫眉,蟬鬢鬅鬙云滿衣”(白居易 《長相思》)這種勾欄煙花,都倚仗人工的修冶妝扮而取悅于人。歌中采桑女自然無華的美,達到最完美的程度。如宋玉筆下所寫“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宋玉 《登徒子好色賦》),在她身上無論是修短、膚色,一切都恰到好處,不需再用絲毫的人工增飾,如果硬要在美人身上添些什么,則無異于給《蒙娜麗莎》畫胡須。美也和其他事物一樣,都有個“度”,這個度,便是質和量的高度統一,德國哲學家黑格爾稱之為“在度中結合著抽象地表現出來的質和量”(黑格爾《美學》)。人們面前的這群“冶游采桑女”,她們的美不正是這樣不需要任何 “粉黛”“加飾”的,質與量高度統一的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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