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民歌·山歌·葵花》原文與賞析

姐兒好像蜀葵能，胸中一片是丹誠。姐道郎呀，我捉你當子天上日頭一心只對子你，你沒要陰晴無準弗照阿奴心。

在中國古代民歌的百花園中，情歌乃是開得最蓬勃、最艷麗、最豐富的花朵?！渡礁琛たā?，借詠“蜀葵”以抒情懷，通過穩(wěn)妥精當?shù)谋扔?，自然巧妙地表達了沸騰在男女雙方心中的相互愛戀的真摯感情。

全篇共五句，采用民間傳統(tǒng)的對歌形式進行表達。

也許是在經(jīng)歷了坎坷后，也許是正困擾于波折中，這對相互愛戀傾心的青年男女相聚在一起，開始了有關(guān)愛情的對話。愛得深厚的小伙子首先唱道：“姐兒好像蜀葵能，胸中一片是丹誠”。看起來，這位小伙子頗為精通戀愛心理學，深知如何表達感情更能征服少女之心。他要表達對伊人的愛慕追求，然而又不直接發(fā)出 “在天愿為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之類的熱烈表白，而是將目光直視到對方的身上，充滿深情地詠唱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這兩句運用比喻手法，贊美對方 “蜀葵”一樣美麗的形象，也贊美她對自己“一片丹誠”的美好的感情。言外之意就是：我的好姑娘啊，你的容貌這樣美，你的愛情這樣純，我怎能不把你追求，怎能不對你傾心。這樣表達愛情，既含蓄又明確，既深曲又真誠，頗有一箭雙雕之妙。試想，本來就對之傾心的女郎，耳聞對自己的贊美，又品味出其中的柔情蜜意，豈能不情懷激蕩!

小伙子剛剛唱罷兩句，愛得熱烈的姑娘就迫不及待地接過話茬，對情郎洞開肺腑： “姐道郎呀，我捉你當子天上日頭一心只對子你，你沒要陰晴無準弗照阿奴心?！迸c小伙子含蓄而平穩(wěn)的表達方式不同，這位姑娘的抒情是噴發(fā)直露而跌宕起伏的。“我捉你”句干脆有力，承接發(fā)端 “姐兒好像蜀葵能”的比喻，再由此生發(fā)開去，展開相關(guān)的聯(lián)想，把情郎比作“天上日頭”，把自己就認作葵花，爽利潑辣地表達自己無可動搖的唯一的愛的強烈追求——這是熱烈而執(zhí)拗的感情。其中的一個 “捉”字，用得極妙，頗為傳神，令人嘆為觀止。不用 “把”字同下邊的 “你”字配合，組成介賓結(jié)構(gòu)，而獨出心裁地用 “捉”字同后邊的 “你”字構(gòu)成動賓短語，不唯豐富充實了句子的含蘊，更顯出感情的熾熱火烈，追求的爽健執(zhí)拗?！爸弧弊峙c “捉”字相呼應(yīng)，將所要抒發(fā)的感情更推進一步，有力地表達了“非個郎不嫁”的堅定追求。緊接下去的 “你沒要”句聲情一變，轉(zhuǎn)而發(fā)為祈懇之聲：我的心上人啊，既然我愛著你，你也愛著我，那么，就請你像太陽一樣永遠燦爛輝煌，永遠照耀向日的葵花，千萬不要陰晴變幻無常，不把愛的陽光灑向我。這里仍然取用太陽與葵花之間的聯(lián)系，傾吐自己的囑托與希冀，流露出內(nèi)心深處的淡淡的隱憂——這是殷切而纏綿的感情。在這里，前句尾字 “你”，自然地移作下句的起始字，這是修辭中的聯(lián)珠方式，如此用法，造成層次遞接分明、結(jié)構(gòu)緊湊、語勢流暢的藝術(shù)效果。

少女的歌聲毫無遮掩，爛漫直率，說愛則要“捉”住對方絕不放棄，絕無他愛;說憂則明言擔心對方 “陰晴無準”，變化無常。直切坦誠地表露心曲。感情真純深厚，最見其肺腑與性情。

《山歌·葵花》，采用民間傳統(tǒng)的對歌形式，頗為讀者喜聞樂見，不唯在表達上顯得自由活潑，而且更增加了內(nèi)容的含蘊，恰到好處地表達出男女雙方心中的情愫，使人想見其相互傾訴衷腸時的情景。尤其值得特書一筆的是其中比喻的運用。小伙子將姑娘比作美麗的葵花，姑娘則毫不扭捏地坦然承認自己就是葵花——非因情郎贊美己之外貌而沾沾自喜，實為因情郎為己提供了一個可以借題發(fā)揮的談資而欣然接受。這樣，也就十分自然地引出另一個比喻——把情郎作天上的太陽，殷切地希望這輪太陽永遠燦爛輝煌，長照葵花向陽開放。比喻十分通俗貼切，入情入理，而又通篇皆成佳句，誦之思之則覺其沁人心脾，馨香盈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