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戲曲名著鑒賞辭典·雜劇編·關漢卿·謝天香(第二折)
開封府官妓謝天香,才貌雙全,著名詞人柳永熱戀她,后來,柳進京應試,求取功名,托付同窗好友新任開封府尹錢可代為照料。錢對其戀色略有慍意。柳登程之日,天香送至城外,在酒店餞行。分手時,柳賦 《定風波》詞一首相贈。錢得知詞起調次句為“芳心事事可可”,正犯自身官諱。遂喚天香進府令其歌此曲調。天香當場改口唱作“芳心事事已已”,并按齊微韻一唱到底,免了犯官諱的一頓杖責。錢為使天香脫離歌妓的窘境,玉成二人的姻緣,竟不避外界的非議,將天香樂案除名,娶為姬妾,實則收養府中,于其身秋毫不染。三年過后,柳永狀元及第,對錢有所誤解,記恨在心。錢安排酒席,邀柳赴宴。席間,錢表白了心跡,柳、謝方知錢情義之重,錯怨于他,二人深深拜謝。舉府上下,同慶一對磨難情侶,終結連理。
(錢大尹上,云) 事不關心,關心者亂。老夫錢大尹。昨日使張千干事,這早晚不見來回話。左右,門首覷著,來時報復我知道,(張千上,云) 自家張千是也,奉俺老爺命著干事回來,如今見老爺去咱,(見科,錢大尹云) 張千,我分付你的事如何?(張千云) 奉老爺的命,使我跟他兩個到一個小酒務兒里餞別。柳耆卿行做了一首詞,詞寄《定風波》,小人就記將來了。(錢大尹云) 你記的了? (張千云) 小人記的顛倒爛熟。(錢大尹云) 你念。(張千念云)“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事事……”。(做不語科) (錢大尹云) 怎的? (張千云) 老爺,孩兒忘了也! (錢大尹云) 卻不道記的顛倒爛熟那? (張千云) 孩兒見了老爺懼怕,忘了也。(錢大尹云) 有何本么? (張千云) 有抄本。(錢大尹云) 將來我看。(張千云) 早是我抄得來了。(做遞科) (錢接念科,云)“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事事可可。日上花梢,鶯喧柳帶,猶壓香衾臥。暖酥消,膩云亸,終日懨懨倦梳裹。無奈,想薄情一去,音書無個! 早知恁么,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收恰蠻箋象管,拘束教吟課。鎮日相隨莫拋躲,針線拈來共伊坐,和我,免使少年光陰虛過。”,嗨,耆卿,你好高才也! 似你這等才學,在那五言詩,八韻賦、萬言策上留心,有什么都堂不做那? 我試再看:“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事事可可”,耆卿怪了老夫去了也! 老夫姓錢名可,字可道,這詞上說:“可可”二字,明明是譏諷老夫。恰才張千說記的顛倒爛熟,他念到“事事”,將“可可”二字則推忘了; 他若念出“可可”二字來,便是誤犯俺大官諱字,我扣廳責他四十,這廝倒聰明著哩! (張千云) 也頗頗的。(錢大尹云) 我如今喚將謝天香來,著他唱這《定風波》詞,“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事事可可”,若唱出“可可”二字來呵,便是誤犯俺大官諱字,我扣廳責他四十; 我若打了謝氏呵,便是典刑過罪人也,使耆卿再不好往他家去。耆卿也,俺為朋友直如此用心! 我今升罷早衙,在這后堂閑坐。張千,與我題名喚將謝天香來者。(張千云) 理會的。(做喚科,云) 謝天香在家么? (正旦上,云) 是誰喚門哩? (做見張科,云) 原來是張千哥哥。叫我做什么? (張千云) 謝大姐,老爺題名兒叫你官身哩。(正旦唱)
【南呂一枝花】 往常時喚官身可早眉黛舒,今日個叫祗候喉嚨響。原來是你這狠首領,我則道是那個面前桑?恰才陪著笑臉兒應昂,怎覷我這查梨相,只因他忒過當。據妾身貌陋殘妝,誰教他大尹行將咱過獎?
【梁州第七】 又不是謝天香其中關節,這的是柳耆卿酒后疏狂。這爺爺記恨無輕放,怎當那橫枝羅惹不許提防!想著俺用時不當,不作周方,兀的喚是么牽腸? 想俺那去了的才郎,休、休、休,執迷心不許商量; 他、他、他,本意待做些主張,嗨、嗨、嗨,誰承望惹下風霜? 這爺爺行思坐想,則待一步兒直到頭廳相; 背地里鎖著眉罵張敞, 豈知他殢雨尤云俏智量, 剛理會得燮理陰陽。
(張千云) 大姐,你且休過去,等我遮著你試看咱。(正旦看科,云) 這爺爺好冷臉子也! (唱)
【隔尾】 我見他嚴容端坐挨著羅幌,可甚么和氣春風滿畫堂? 我最愁是劈先里遞一聲唱,這里但有個女娘、坐場,可敢烘散我家私做的賞。
(張千云) 大姐,你過去把體面者,(正旦見科,云) 上廳行首謝天香謹參。(錢大尹云) 則你是柳耆卿心上的謝天香么? (正旦唱)
【賀新郎】呀,想東坡一曲滿庭芳,則道一個香靄雕盤,可又早禍從天降!當時嘲撥無擋當,乞相公寬洪海量,怎不的仔細參詳? (錢大尹云) 怎么在我行打關節那? (正旦唱) 小人便關節煞,怎生勾除籍不做娼,棄賤得為良。他則是一時間帶酒閑支謊,量妾身本開封府階下承應輩,怎做的柳耆卿心上謝天香?
(錢大尹云) 張千,將酒來我吃一杯,教謝天香唱一曲調咱。(正旦云) 告宮調。(錢大尹云) 商角調。(正旦云) 告曲子名。(錢大尹云) 《定風波》。(正旦唱)“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事事……” (張咳嗽科) (正旦改云)“已已”。(錢大尹云) 聰明強毅謂之才,正直中和謂之性。老夫著他唱“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事事可可”,他若唱出“可可”二字來,便是誤犯俺大官諱字,我扣廳責他四十; 聽的張千咳嗽了一聲,他把“可可”二字改為“已已”。哦,這“可”字是歌戈韻,“已”字是齊微韻,兀那謝天香,我跟前有古本,你若是失了韻腳、差了平仄、亂了宮商,扣廳責你四十。則依著齊微韻唱,唱的差了呵,張千,準備下大棒子者!(正旦唱云) 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事事已已。日上花梢,鶯喧柳帶,猶壓繡衾睡。暖酥消,膩云髻,終日懨懨倦梳洗。無奈,薄情一去,音書無寄! 早知恁的,悔當初不把雕鞍系。向雞窗收拾蠻箋象管,拘束教吟味。鎮日相隨莫拋棄,針線拈來共依對,和你,免使少年光陰虛費。(錢大尹云) 嗨,可知柳耆卿愛他哩!老夫見了呵,不由的也動情。張千,你近前來,你做個落花的媒人,我好生賞你。你對謝天香說,大夫人不與你,與你做個小夫人咱; 則今日樂籍里除了名字,與他包髻、團衫、繡手巾。張千,你與他說! (張千見正旦,云) 大姐,老爺說大夫人不許你,著你做個小夫人,樂案里除了名字,與你包髻、團衫、繡手巾,你意下如何!(正旦唱)
【牧羊關】 相公名譽傳天下,妾身樂籍在教坊,量妾身則是個妓女排場,相公是當代名儒; 妾身則好去待賓客,供些優唱。妾身是臨路金絲柳,相公是架海紫金梁; 想你便意錯見,心錯愛,怎做的門廝敵、戶廝當?
(錢大尹云) 張千,著天香到這宅中去。(正旦云) 杭州柳耆卿,早則絕念也! (唱)
【二煞】 則恁這秀才每活計似魚翻浪,大人家前程似狗探湯。則俺這侍妾每近幃房,止不過供手巾到他行,能勾見些模樣。著護衣須是相親傍,止不過梳頭處俺胸前靠著脊梁,幾時得兒女成雙?
(云) 指望嫁杭州柳耆卿,做個自在人,如今怎了也? (唱)
【煞尾】罷、 罷、 罷! 我正是閃了他悶棍著他棒, 我正是出了箄籃入了筐。直著咱在羅網,休摘離,休指望,便似一百尺的石門教我怎生撞? 便使盡些伎倆,乾愁斷我肚腸,覓不的個脫殼金蟬這一個謊!(下)
(錢大尹云) 張千,送謝天香到私宅中去了也。(侍云) 我有心中事,未敢分明說; 留待柳耆卿,他自解關節。(下)
柳耆卿: 宋代詞人柳永。官身: 當著官差的人。祗候: 伺候。查梨相: 形容容貌丑陋。周方: 周旋方便。張敞: 漢代京兆尹。他和妻子感情極好, 甚至于給他的妻子描畫眉毛。 殢 (ti替) 雨尤 (同尤) 云: 謂迷戀于男女情愛。 殢尤, 糾纏不清的意思。 云雨, 喻男女歡愛。 燮(xie謝)理陰陽: 古代特指大臣輔助天子治理國事。 燮理, 和理、 調理。 上廳行首:稱官妓。行首,猶言班頭,對妓女的貴稱。勾: 同夠。排場: 這里作身分解。 狗探湯: 形容害怕而不敢向前的樣子。 箄籃: 盛物的圓形篾籃。 摘離: 脫離。
關漢卿之所以偉大,就在于他總是面向嚴酷的生活,懷著一種神圣的道德感,深情地關心著被侮辱與被損害婦女的命運。劇作家從幾個不同的視角,考察了妓女的悲劇性的生活和心靈軌跡。他對底層女性的強烈關注被分成若干觸發點,分別呈現在不同的劇作中。因此,在我們對關劇進行整體審美觀照時,就看到了關漢卿對生活思考的結晶系列。
《錢大尹智寵謝天香》 與 《救風塵》、《金線池》似乎淵藪不一,呈現出迥然不同的藝術風貌。如果說 《救風塵》和 《金線池》是關漢卿的亢烈、凄切的高腔唱出賣淫制度下妓女的悲歌和戰歌,那么,《謝天香》則是以低吟淺唱的沉緩調子宣敘多少個歲月、多少個謝天香在麻木循環著的悲劇。這在當時是一個更加貼近現實的嚴肅思考。
擴而充之,在 《謝天香》里確實沒有關劇的一貫風貌: 這里既沒有刀光劍影的拚搏 (如 《單刀會》),也沒有驚心動魄、壯烈激昂的犧牲 (如 《竇娥冤》),更沒有崇高人格的獻身 (如 《蝴蝶夢》)。在這里展示的是那樣瑣屑、平庸和無聊的生活。然面正是在這樣窒息的氛圍內,人的理想漸漸熄滅,感情慢慢冷寂,精神悄悄僵死,心靈默默腐爛。關漢卿幾乎是含著深情的淚花凝視著自己主人公的生活歷程的。在他的筆觸下,謝天香的精神世界,她的對自由的向往始終是作者著重描寫的對象,謝天香不像杜蕊娘靈魂猶如一團火,她的性格也不如趙盼兒那樣的不屈不撓。但像她這樣一個聰明、敏感、感情纖細、富于幻想的少女,被命運拋到那樣一種環境,千百種的不公平,對她的敏感的神經尤其不能容忍。通過改詞,我們看到,她那樣迸發出來的郁憤簡直有如暴風雨前的滾滾烏云,有時在無可奈何之中她的幻想又凝結為人間難得見過的形狀和色彩。然而她追求的唯一的人生目標從來未曾動搖:“怎生勾除籍不做娼,棄賤得為良”“做個自在人”,(二折)。毫無疑問,這是一個不甘沉淪的女姓對自身解放的天然的起碼要求。可是,謝天香的真正精神悲劇卻在于她并不能清醒認識到僅僅有跳出煙花火海的愿望和行動,并不就能“做個自在人”,在這二者之間并沒有必然聯系。因為生活早就昭示: 在吃人的封建社會,對于一個妓女跳出煙花火海,并不意味就取到人身自由,往往是“閃了他悶棍著他棒”、“出了箄籃入了筐” (二折 【煞尾】), 而更可悲的是,謝天香從始至終就未能擺脫人身依附的精神狀態,而一天不擺脫人身依附關系,她就無“自在”可言。劇本所展示的也正是這樣: 謝天香從來就沒有獲得過精神獨立的幸福。
多才多藝而又絕頂聰明的謝天香,雖然自覺地意識到自己不過是“金籠內的鸚哥” (一折 【油葫蘆】),但是卻對自己的身陷風塵表現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為了結束賣笑生涯,她一開始就把跳出煙花火海的希望寄托在柳永身上,夢想柳永一旦高中,自己就可以“五花官誥”、“駟馬香車”,做一個“夫人縣君”。后來錢大尹擔心柳永走后她仍從事送舊迎新的勾當而玷污同堂故友,“一代文章”柳永的高才大名,遂以娶天香做小夫人為名,保護性地把她藏在自己家中。天香不知真相,竟自慚形穢,深怕尊卑懸殊,不敢高攀錢大尹。此后竟因三年的小夫人生活的“有名無實”而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謝天香的這種自身不可逾越的精神局限性,長期為關劇研究者所非議,然而我卻以為,要真正理解謝天香的性格和關漢卿塑造這個典型的美學真諦,不能迷失了劇作家的創作主旨。而關漢卿的創作主旨又如此分明: 他僅僅是寫了一個身陷風塵的妓女想跳出火坑的急切心理和愿望。關漢卿壓根就沒想把天香寫成在內心燃燒著不息的生命烈火,酷愛自由和敢于沖破一切桎梏、做困獸猶斗的戰士。關漢卿也壓根兒沒想把天香和柳永的關系寫成由于愛情理想的驅使,從而點燃了天香熱烈的情欲之火,釀成一段火燙灼人而又凄慘哀婉的情史。不。關漢卿在直面現實時,他矚目的是謝天香的“這一個”悲劇性命運。他在構思這本雜劇時,著眼點無論是謝天香的生活觀、愛情觀,或是她心靈深處的隱秘感情,都圍繞著一個主軸轉動,這就是跳出娼門,跳出這以出賣肉體為生活的火坑。在謝天香看來,和柳永做伴也好,做錢大尹的小老婆也好,這一切都“強似那上廳的祗候”。
事實上,在天香的內心深處的最大隱痛,是對娼門生活的極度憎惡,因為那“匪妓”的處境太可悲了,名聲太卑賤了。她何嘗不知道錢大尹是“架海紫金梁”,自己是“臨路金絲柳”,但一旦被納為妾,她還是認為這是跳出火坑的一條路。很清楚,劇作者完全無意把謝天香描繪成一個具有清醒反封建意識的女性,也沒有著意去寫她為追求自己的自由愛情,而和特定的什么人物作針鋒相對的斗爭。關漢卿是如此嚴格地把謝天香的理想規范在爭取跳出火坑的層面上,而且決不為人物的每一行動確定價值的歸宿,從而使整個劇作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推進著,一切又都在順乎自然的形態下顯現出濃烈和冷雋的色調。
謝天香為要跳出火坑而作的追求和掙扎,無疑是十分正當的合理的。因為這畢竟說明謝天香決不甘心沉論,她企望的是過人的生活,或者說謝天香體現了民族文化心理中普遍的求生存求幸福的意識。恩格斯曾說:“賣淫只是婦女中間不幸成為受害者的人墮落,而且她們也遠沒有墮落到普通所想象的那種程度。”(《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71頁) 謝天香是有人生追求的。但是,我們也發現,作為特定的社會歷史環境中的一個不幸者,謝天香的追求和掙扎不僅帶有明顯的盲目性,而且在精神狀態上還帶有先天的軟弱性。謝天香同趙盼兒和杜蕊娘是全然不同的性格。趙盼兒面對帶有無賴相的花臺子弟周舍和杜蕊娘面對狠心的娘都表現出氣性高、脾氣犟、大膽潑辣、敢說敢做,口齒鋒利的反抗性品格。而天香在同錢大尹首次對陣中,就顯得信心不足,惶惶不安,感覺“禍從天降”,于是相對于錢大尹,她的那種“自卑情結”,就只有企望錢大尹的寬容,諒解和同情,甚至不敢承認自己是柳永的心上人。究其原因,不僅在于她的社會地位低下,更在于她缺乏一種反抗的主體意識的武裝。對自己所追求的理想缺乏一種自覺意識,因而也就沒有足夠的精神力量。她決不是一個主動的、自覺的叛逆者,而是在一個精神起點很低的位置上被動地推到改變既定命運的舞臺上去的。由于在精神境界上沒有真正的超越,所以在相當程度上,她仍然是依靠傳統凝聚的妓女層的群體意識而生活,這就是說,要去改變她的身分和地位時,她非但沒有表現出一種令人解放的歡欣,反而憂心忡忡,因為她企盼的只是別人“恩賜”給她幸福。這是對妓女中某一類人的靈魂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新的文學透視。總之,站在我們面前的謝天香雖然有跳出火坑、追求人的生活的愿望,但卻缺乏以自己的意志力量爭取這種幸福的勇氣,因為她始終就沒有擺脫人身依附意識的束縛。如果從社會政治眼光看,天香的思想和行動是很難理解的,但從審美眼光看,天香的性格形象卻是很真實的,因為形象內涵本來就是矛盾的,兩人的情感態度也常常是矛盾的。正如馬克思所說的,任何個人,都是“在一定歷史條件和關系中的個人,而不是思想家們所理解的‘純粹的’個人”。(《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84頁)
正是基于這一點,我們說謝天香這個形象只有一定的現實性,但決不具有理想性。謝天香給我們的感受仍然是和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盡管如此,我們卻決不能否定天香“這一個”形象的認識價值和審美價值。從另一角度看,謝天香的形象更切近生活常態,具有更強烈的生活實感。因為性格的“不可愛”處是性格的缺陷,這種性格缺陷反映著人的局限性。而真實的人性既有能動性又有局限性。由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初步結論: 《謝天香》之美,不是倫理道德美,即不是生活美,而是悲劇中的藝術美,由于謝天香自身不可逾越的精神局限性,延續千余年的中國婦女的悲劇在她身上仍然繼續著,鑄成了謝天香的性格和精神的悲劇,這就是謝天香形象閃光的美學原因。
基于這一點認識,我們可以進一步說,在謝天香的個人命運里,我們最終看到了一幅遠比單個的具體命運更普遍更深刻的人生圖景,這幅人生圖景,是以人的與生俱來的權利要求與特定社會歷史環境之間極端不協調作為標志,這種極端不協調性建構了《謝天香》 一劇中推進情節發展的最根本的沖突。總之,正由于謝天香的形象是源于生活的,是典型的,是有現實意義的,那末它就有權進入作品。更由于《謝天香》一劇的藝術特色具有反思性——實質上劇作家涉及到了精神解放這個主題,在客觀上就有更多值得人們思考的東西。我們過去習慣于一碗清水式的藝術形象太久了,長期頗乏關注特異性格的把握,殊不知,如果人為地把人塑造成完美的人,便會造成文學藝術的一種病態,因為美對性格的要求,并非要求性格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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