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劇曲鑒賞辭典·清代劇曲·清代雜劇·張韜《續四聲猿·戴院長神行薊州道》原文與翻譯、賞析
【雙調·新水令】 紅云紫氣擁神威,展風輪日行千里。俺胸前藏太乙,足下踏河魁,電掣星移,插雙翅半空起。
(凈云) 院長哥哥,您今日打扮的繡領花袍,黃幡豹尾,茜紅巾,抹綠靴,好不整齊也! (正末唱)
【駐馬聽】 您道俺顫巍巍繡領斜披,穿一件霞閃龍鱗嫣紫綺,廝瑯瑯金鈴牢系,掮一柄風幡豹尾赭黃旗,頭直上茜紅花壓帽檐低,腳底下鴨青云鎖鞋幫細,雙拴的甲馬疾,恰便是焰摩天上魔君隊。
(凈云) 好走也!兩日有多少路了? (正末云) 自前日離了高唐州,今日遠遠地已望見薊州城了。兩日來遮莫有一千多里哩!
【沉醉東風】 乍回首高唐雨 翳,猛抬頭早望見薊北云迷。(指科) 那夕照中,殘煙里,這便是古燕城宮闕崔巍。忽剌剌鞭稍倏轉移,一霎時千山萬水。
【雁兒落】非是俺戴院長行蹤似箭波疾,只為那吳學究將令如雷波激,調得個白虎離山道士來,好救這黑云壓陣將軍急。
(凈喘氣云) 這一會兒一發奔得慌,走不動了。(正末唱)
【得勝令】 您看他雙足步蹺蹊,遍體汗淋漓,臉上兇眉皺,喉間喘氣逆。(凈叫云) 院長哥,怎只顧趲行? (正末唱) 慌急,現捧著及時雨調兵檄。(凈云)咱一定要歇歇兒。(正末搖首科,唱)休息?直待要入云龍歸寨日。
《戴院長神行薊州道》 是張韜《續四聲猿》 中的第二劇,故事情節取自 《水滸傳》,寫戴宗與李逵同往薊州訪公孫勝一事。本劇故事情節簡單,人物只有戴宗、李逵兩個,篇幅短小且結構嚴謹,其曲詞意境高妙,文字精潔,實為水滸戲中的上乘之作。鄭振鐸在《續四聲猿跋》 中說: “韜詩文皆佳,填詞亦足名家,雜劇尤為當行。續青藤之《四聲》,雋艷奔放,無讓徐、沈,而意境高妙,似尤出其上。”
此劇寫戴宗與李逵往薊州途中,戴宗捉弄李逵的一幕,所選五支曲子是雜劇開場的前五支曲子。第一支曲子 【新水令】 道出戴宗的英雄氣概: 紅云紫氣環繞周身,足下風輪日行千里,快如電掣星移,好似身插雙翅。幾句唱詞表露出戴宗行起甲馬法急忙趕路時如神似仙的威武勇猛之氣,再加上舞臺上 “繡領花袍、黃幡豹尾、茜紅巾、抹綠靴” 的打扮,仿佛中戴宗已是天神般的英雄,在不知不覺中觀眾已把這一形象神圣化,由此產生敬佩、崇拜之情,一種對真英雄的渴慕、向往之情。接著,由賓白中李逵對戴宗裝扮的稱贊,引出 【駐馬聽】 一曲對戴宗外在服飾的細致描繪,從頭頂到足底,從衣著到裝飾,一一細畫。這支曲子可以說是對前支曲子的一個補充,前曲從精神氣質上寫,此曲從外在服飾上繪,從內到外都顯示出戴宗不同凡響、超人一等的英雄氣概。
【沉醉東風】 一曲開頭兩句 “乍回首高唐雨翳,猛抬頭早望見薊北云迷”,回首抬頭之間千山萬水已過,薊州已可望見,只是抬頭看時,薊州卻在 “夕陽中,殘煙里”,周圍云霧迷濛。夕陽殘照的意境在古代詩詞中極為常見,給人的感覺不外乎孤獨凄涼、傷感懷舊、好景不長等等,在此處無意中透露出作者內心的孤苦。作者在《續四聲猿題辭》 中說: “猿啼三聲,腸已寸斷,豈有第四聲,況續以四聲哉?但物不得其平則鳴。胸中無限牢騷,恐巴江巫峽間,應有 ‘兩岸猿聲啼不住’ 耳!徐生莫道我饒舌也?!?從中可以窺見作者心曲之深,牢騷之盛,苦衷之難。張韜約活動于清初順治、康熙之際,聯想到清初漢族文人中普遍存在的反滿情緒,結合作者在《續四聲猿題辭》 中所言,我們不難從 “夕陽”、“殘煙” 這些意象中感受到作者那未言出口的故國情懷和抗爭意識。
接下來一曲 【雁兒落】 言明了戴宗日行千里急忙趕路的原因,都只為宋江在高唐州被妖法所困,吳學究一道將令命戴宗到薊州請公孫勝前來解圍。眼看薊州已近在眼前,戴宗內心已輕松許多,轉眼看李逵時,卻見他因匆忙行路累得 “雙足步蹺蹊,遍體汗淋漓,臉上兇眉皺,喉間喘氣逆”。【得勝令】 一曲就寫了李逵的狼狽之態和戴宗心存捉弄之意,雖未直接刻畫人物,但在二人不同表現的對比中,從側面寫出了李逵的老實缺心眼兒和戴宗的機智促狹愛捉弄人。但是應當看到,戴宗捉弄李逵并非出自惡意,而是受軍令催迫、需要急切趕路的情勢所逼。戴宗自知不使法術就不能使李逵快行,因此即使讓李逵吃些苦頭也顧不得了。唱詞的最后一句 “直待要入云龍歸寨日”,道出戴宗本意,他之所以這樣對待李逵是為了盡快地請回公孫勝。對宋江將令和梁山事業的責任感,進一步豐富了戴宗的英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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