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周邦彥·風流子》

周邦彥

新綠小池塘，風簾動、碎影舞斜陽。羨金屋去來，舊時巢燕; 土花繚繞^①，前度莓墻^②。繡閣里、鳳幃深幾許? 聽得理絲簧^③。欲說又休，慮乖芳信; 未歌先咽，愁近清觴^④。遙知新妝了，開朱戶、應自待月西廂^⑤。最苦夢魂，今宵不到伊行。問甚時說與，佳音密耗，寄將秦鏡^⑥，偷換韓香^⑦? 天便教人，霎時廝見何妨!

【鑒賞】 此詞的主題，歷代頗有爭議，有人認為是作者私生活的縮影。但就以詞論詞，則此詞描寫了抒情主人公對昔日戀人刻骨銘心的相思之情。

上闋前三句寫景。“新綠” 指花草樹木剛萌發出來的嫩葉，同時點明了時間是春天。夕陽西下時，春風吹動著簾幕; “新綠” 打破了平靜的一池春水，池中的簾影和倒影在不停地波動，好似在斜陽里翩翩起舞。有靜有動，風景如畫。萬物復蘇的春天最容易引起人的相思之情，如王昌齡 《閨怨》：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羨金屋” 四句即是因景生情。“羨” 字統領四句。“金屋去來” 用了漢武帝金屋藏嬌的典故，表達自己對心上人的愛戀之深，舊時燕子尚且知歸，而我所愛的人卻不見回來; 門前已是土花繚繞，先前長滿青苔的墻上，更是苔痕累累。物是人非，只能徒然羨慕燕子和土花了，暗襯心頭的無限凄涼。“繡閣” 句由外面人的聽覺轉寫屋中戀人在用絲竹之聲表達其相思之苦。接下來四句進一步具體描寫所聽絲簧之聲所表現的抒情主人公心中的思念之苦，想傾吐心中相思之情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有不說，是因為得不到戀人的消息而發愁; 想用歌聲解悶，卻因心中悲切，喉嚨哽咽唱不出來，只好借酒消愁。

下闋 “遙知” 三句與上闋似斷實續，由琴聲進而想象深閨中的戀人梳妝完畢之后，推開紅漆房門，如鶯鶯一般到西廂翹首以待戀人的情狀。“最苦” 回到現實，都說夢魂牽繞，而今我最痛苦的是在夢中也不能到她的身邊去，令人懊惱萬分。“問甚時” 四句借秦嘉與妻徐淑、韓壽與賈充女的多情韻事，反襯自己和戀人欲見不能，無可奈何，無法表達的苦悶之情。最后兩句是抒情主人公相思苦悶情懷的大爆發，大聲疾呼上天： 你就讓我見上一時片刻又有何妨呢?

全詞以景開頭，以情作結，層層深入，層次清晰而又峰回路轉，顯示了周詞和雅深厚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