朐山壓海口,永望開禪宮。元氣遠相合,太陽生其中。豁然萬里余,獨為百川雄。白波走雷電,黑霧藏魚龍(下句尤勝)。變化非一狀,晴明分眾容。煙開秦帝橋,隱隱橫殘虹。蓬島如在眼,羽人那可逢。偶聞真僧言,甚與靜者同。幽意頗相愜,賞心殊未窮。花間午時梵,云外春山鐘(忽復幽秀)。誰念遽成別,自憐歸所從。他時相憶處,惆悵西南峰。
【箋釋】
[東海] 隋大業初以海州改名,治所在朐山縣(今江蘇連云港市西南海州鎮)。唐武德四年(621)復名海州。天寶元年(742)又改為東海郡,乾元元年(758)復改為海州。《元和郡縣圖志》卷一一“海州”:“《禹貢》徐州之域。春秋時魯國之東鄙,七國時屬楚,秦置三十六郡,以魯為薛郡,后分薛郡為郯郡,漢改郯為東海郡,領三十七縣,理在郯縣,屬徐州……隋末喪亂,臧君相竊據之,武德四年,君相以郡歸順,改為海州。” 龍興寺,待考。演公,劉長卿又有《禪智寺上方懷演和尚寺即和尚所創》詩,《全唐詩》卷二九四崔峒《宿禪智寺上方演大師院》,卷八一八有皎然《送演上人之撫州覲使君叔》詩。演和尚在揚州創建禪智寺,諸詩所說當同為一人。
[朐山] 即今江蘇連云港市西南錦屏山。秦始皇東巡立石于此,稱為東門闕。《太平寰宇記》卷二二“海州朐山縣”:“朐山在縣南二里。按《舊經》云:秦始皇東巡至朐山界。此時已有朐山名。”
[禪宮] 佛寺,此處指龍興寺。
[百川] 《淮南子·泛論》:“百川異源,而皆歸于海。”
[秦帝橋] 晉伏琛《三齊略記》:“秦始皇于海中作石橋,海神為之豎柱,始皇求為相見。神云:‘我形丑,莫圖我形,當與帝相見。’乃入海四十里見海神,左右莫動手,工人潛以腳畫其像。神怒曰:‘帝負約,速去。’始皇轉馬還,前腳猶立,后腳隨崩,僅得登岸,畫者溺死于海,眾山之石皆傾注,今猶岌岌東趣。”此詩二句,乃寫望海之聯想,遺跡猶在,宛如隱隱殘虹。
[蓬島] 即蓬萊。《史記》卷二八《封禪書》:“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去人不遠;患且至,則船風引而去。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白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臨之,風輒引去,終莫能至云。”又,《列子·湯問》曰:“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其山高下周旋三萬里。其頂平處九千里……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種;一日一夕飛相往來者,不可數焉。”蓬萊山乃傳說中的東海神山,后泛指仙境。
[羽人] 神話中的飛仙。《楚辭·遠游》:“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舊鄉。”洪興祖補注:“羽人,飛仙也。”又,晉王嘉《拾遺記》卷二:“(周)昭王即位二十年,王坐祇明之室,晝而假寐,忽夢白云蓊蔚而起,有人衣服皆毛羽,因名羽人。夢中與語,問以上仙之術,羽人曰:‘大王心智未開,欲求長生久視,不可得也。’”
[真僧] 佛教稱得道高僧或戒律精嚴的和尚為真僧。真,乃未經人為的東西,指本原、本性等。《莊子·秋水》:“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道家稱存養本性或修真得道的人為真人。《莊子·大宗師》:“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古之真人,不知說生,不知惡死,其出不訴,其入不噓;翛然而往,翛然而來而已矣。”
[靜者] 深得清靜之道、超然恬靜的人。多指隱士、僧侶和道徒。《呂氏春秋·審分》:“得道者必靜,靜者無知。”南朝宋謝靈運《過始寧墅》:“拙疾相倚薄,還得靜者便。”唐杜甫《送孔巢父謝病游江東兼呈李白》:“蔡侯靜者意有余,清夜置酒臨前除。”仇兆鰲注:“蔡夢弼謂:蔡侯為人恬情而意氣有余。”
[午時梵] 指寺廟午時的誦經聲。梵,指唱誦佛經。南朝梁王僧孺《懺悔禮佛文》:“高梵宛轉,寧止震木。”唐王維《藍田山石門精舍》:“朝梵林未曙,夜禪山更寂。”
【輯評】
《唐詩解·五言古詩九》:此登高望海惜離別也。山臨海而建寺其巔,開宮而望,則海中之景歷歷在目,信奇觀矣。因思秦皇嘗作橋渡海,今見殘虹而想其跡;羽人所居蓬山,今山或可睹,難逢其人;然仙者無他,惟靜以致之耳。時真僧之言如此。今我意頗自得,賞亦未遍,鐘梵皆情所好也。奈世務羈束,不得不別演公而去,惟心不能忘,異日當望此山峰而惆悵也。
《石洲詩話》卷二:偶讀高季迪《吳越紀游》詩《海昌城樓望海》之作,嘆其筆力優裕。因思劉文房《龍興寺望海》詩,似覺閑散,而乃更切實、更闊大。前人之不可及如此,然非心氣寧定之后,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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