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馮延巳

長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鑒賞

白居易的《贈夢得》詩：“為我盡一杯，與君發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強健，三愿臨老頭，數與君相見。”這大概就是馮延巳的詞意所本了。白居易的那首詩就寫得很好，質樸無華，誠實可親，讀來如敘家常。然而那首詩卻沒有馮延巳的這首詞廣為流傳，爭相傳唱；特別是在舊戲舞臺上，它幾乎成了未婚女子燒香禱告的“如意經”。這是為什么呢？這大概因為：在舊社會里，女子是沒有自選女婿的自主權的，一般訂婚結親都要聽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是：有些父母為女兒的擇配，女兒是很滿意的，唯其擇配不得自由，一旦擇得可心快婿，往往就更值得珍惜。這首詞就寫出了一位少女因擇配稱意而唱出的心底里的歌；表現了她天真無邪、對愛情生活的珍惜和熱烈向往。你看：在春日游宴之時，一家人舉起了綠酒、黃藤，美美地飲著，而她舉杯未飲，首先在心底里祝告上蒼：一拜再拜，希望老天爺能使她實現三大愿望，頭一愿就是“郎君”永遠健康，第二愿才是“妾身常健”，第三呢？如同“梁上燕”那樣，比翼雙飛，去過歲歲不離分的美滿愛情生活。“綠酒一杯歌一遍”，每杯都要默歌祝禱，可知其情至誠。俞平伯先生說：“味馮公之詞，典雅豐容。雖置在古樂府，可以無愧。”就是指這首小詞寫得質樸無華，謳歌了少女純潔的心聲，具有古樂府的韻味。《能改齋漫錄》卷十七：“南唐宰相馮延巳有樂府一章名《長命女》云云。其后有以詞意改為《雨中花》云：‘我有五重深深愿：第一愿且圖久遠；二愿恰如雕梁雙燕，歲歲得長相見；三愿薄情相顧戀；第四愿永不分散；五愿奴哥收因結果，做個大宅院”。從這一記載里，一方面看到了馮延巳的這首小詞影響深遠，同時也表明，因這首已寫得恰到好處，就很難再發揮什么新意，篡易者雖然挖空心思寫出了“五重深深愿”，字數多了意卻淺了，顯得畫蛇添足，思想鄙俗，句意重復，反不及原詞言簡意賅，親切動人。

附記：這樣一首小令，很難說這一女子是在什么情況下的“春日宴”，根據舊戲中未婚女子常以此詞背人默禱上蒼的情景，故將“春日宴”如是觀。如果單就本詞的詞意而論，把它理解作夫婦之間“春日宴”亦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