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詩詩群·王家新·空谷》新詩鑒賞

沒有人。這條獨自伸展的峽谷

只有風

只有滿地生長的石頭

但你走進來的時候，你感到

峽谷在等著你

峽谷如一只手掌在漸漸收攏

你驚慌得逃回去，在峽口才敢

回過頭來：峽谷空空如也

除了風、除了石頭

《空谷》寫的是詩人神思恍惚間突然悟到的“永恒時刻”。這種感覺，王家新在一篇文章中曾談到過：“(生存)不是任何外在于你的生活事件或現象，而是一種暗中支配著你、并迫使你面對著它的東西。正是這種現實無法逃避，因為我們只能隨著歲月的流逝越陷越深。你盡可以躲起來寫些輕飄飄的詩，但屋子里的那種寂靜，本身就漸漸構成一種壓迫你的東西”(《為什么寫詩》)。真正的藝術家是對生存體驗更深的人。這首詩就通過詩人獨步于空谷所體驗到的東西，揭示了生存。在寂靜的山谷里，只有沒有生命的風和滿地堆積的石頭，這是詩人力圖遁入高度寧靜、高度麻木狀態的愿望。但這只是一廂情愿的。靈魂的喧嘩和騷動永遠不會消歇，在寂靜中你反而更清晰地聽到了它們內部的齟齬和格殺聲，它們時時在等著你“如一只手掌在漸漸收攏”。這種不安的體驗是與現代人的生活共生的，你根本不可能再造一種生活，你只能無限往復回環地體驗它，雖然它有時是直接出現的，有時又轉換成不可見的東西。“你驚慌得逃回去，在峽口才敢/回過頭來：峽谷空空如也/除了風、除了石頭”。這是說，生存是回避不了的，它酷烈、它悍厲，但它注定要存在著，你逃出去，它還在等著你，像那些石頭和風一樣，在“空空如也”中布置了你宿命的網。你索性勇敢地面對它，深刻地走入它，它也不過是“除了風、除了石頭”。

這首詩寫得干干凈凈，順順當當，它沒有鑲嵌格言去進行訓誡，讓你從具體的情景中把握生存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