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從我的窗下走過·舒婷》全文與讀后感賞析

當你從我的窗下走過，

祝福我吧，

因為燈還亮著。

燈亮著——

在晦重的夜色里，

它像一點漂流的漁火。

你可以設(shè)想我的小屋，

像被狂風(fēng)推送的一葉小舟。

但我并沒有沉淪，

因為燈還亮著。

燈亮著——

當窗簾上映出了影子，

說明我已是龍鐘的老頭，

沒有奔放的手勢

背比從前還要駝。

但衰老的不是我的心，

因為燈還亮著。

燈亮著——

它用這樣火熱的戀情，

回答四面八方的問候；

燈亮著——

它以這樣軒昂的傲氣，

睥睨明里暗里的壓迫。

呵，燈何時有了鮮明的性格？

自從你開始理解我的時候。

因為燈還亮著，

祝福我吧，

當你從我的窗下走過……

舒婷的詩(尤其是她的早期詩作)，常常是附在信箋后，或?qū)懺陔S便一張紙頭上，給她的朋友看的，所以她的詩中的“你”都是具體有所指的。由于舒婷寫詩是向著他的朋友敞開胸懷的，因而“你”這一稱呼就顯得格外親切。

詩人深切地感謝那些向她伸出過友誼和援助的手的朋友，因此詩人倚著她的小屋的窗戶，用詩與向她提供過幫助的友人促膝交談；在詩的青草地上標出自己緩慢而堅定的腳印，以此來報答他們對她的關(guān)心。當然，從廣義上說，這首詩也是寫給所有閱讀她的詩的朋友們的，她為“你”鋪設(shè)了一條走向她的心靈的道路，讓“你”從她的心靈的窗下走過……

這首詩，雖然寫在1976年的春天里，但你分明可以感受到詩所傳送出的寒冷的信息。詩內(nèi)的詩境是與詩外的社會環(huán)境相吻合的，與詩人坎坷的身世和心境相吻合的。父親被錯劃成右派后忍痛為愛而與母親的離異，母親憂傷過度的早逝，詩人多年的插隊生活的憂郁以及返城后的多年待業(yè)的苦惱，這一切都積淀在詩境的背景里了，所以才有了這詩境的些許險惡：詩人的小屋，是“狂風(fēng)推送的一葉小舟”，那小屋里的燈，是“晦重的夜色里”的“一點漂流的漁火”，受著“明里暗里的壓迫”。但這并不是詩的抒情基調(diào)，正像現(xiàn)實生活中的詩人，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迷亂、失望而走向蘇醒，她是把自己精神經(jīng)歷的軌跡銘勒在詩中，進發(fā)出的是堅實的低吟：“但我并沒有沉淪”，——這才是詩的抒情主調(diào)。環(huán)境和氣候的惡劣反襯了詩人信念的堅強，詩人表達信念的堅強不是靠佯裝的咆哮，她把自己的形象刻畫成“我已是龍鐘的老頭，/沒有奔放的手勢，/背比從前還要駝”，詩人不拔高抒情主人公“我”的思想水準，她的信念和自信建立在真實的基礎(chǔ)上：“但衰老的不是我的心”，唯其真實，才使人可親、可信，這也是這首詩抒發(fā)感情的一個重要特點。

浪漫主義是這首詩的主要藝術(shù)傾向。詩人直抒胸臆，塑造的意境與人物形象并不追求在變形中求得藝術(shù)的真實，而是用一種帶有簡單象征的物體——一盞亮著的燈，讓它在詩中反復(fù)出現(xiàn)八次，加強了全詩的音樂感，將詩人內(nèi)心的激情一浪一浪推向高潮。詩的開頭一節(jié)和結(jié)尾一節(jié)在詩句的排列次序上，作了一點調(diào)整，但基本上是一種復(fù)沓，首尾遙相呼應(yīng)，使那盞由詩人的生命之火點燃的燈照徹全詩。